李大娘馄饨摊那口大铁锅，锅沿油黑发亮，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乳白色的汤。腾腾的热气混着骨头汤和面皮的香味，向上飘散，把集市另一头的人声喧闹，还有那要人命的“除妖”风声，都隔开了一些。这小小的馄饨摊，在乱哄哄的集市里，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暖和劲儿。
林笑笑把自己使劲儿往摊子后头缩。杂物堆和几捆带着潮气的柴火成了她的藏身地。前头是高高的锅灶，旁边堆着几个旧木桶，一股咸菜和面粉味儿，还有一摞油腻的粗瓷碗碟，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只留条缝透点亮光。她背靠着冰凉的土墙，死命抱着那个破包袱，里面硬邦邦的铁块硌得她生疼，可这疼也比不上心里的怕。她控制不住地抖，牙齿轻轻磕碰着。
刚才秦雨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王二麻子要来‘除妖’，带家伙！”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全是昨晚破庙前的景象：秦风那快得吓人的影子，还有那一道要命的寒光！眨眼功夫，人就没了。要是王二麻子的人里也有这样的狠角色……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血都快冻住了。
“丫头？丫头？” 李大娘温和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带着点沙哑。她端着一大碗热气首冒的清汤馄饨，小心地绕过锅灶，蹲了下来。“吓坏了吧？瞧这小脸煞白的。快，趁热喝口汤，压压惊！老婆子这摊子后头，安稳！那王二麻子再浑，也不敢在我这儿闹腾！” 李大娘的语气很硬气，带着街面上混久了的那种笃定。
林笑笑抬起苍白的脸。眼前的老妇人，脸上皱纹很深，手很粗糙，围裙上沾着油点子面粉星子。可那双眼睛却清亮亮的，透着一股子实在的暖意。林笑笑伸出冰凉发抖的手，接过了温热的粗瓷碗。碗里汤色清亮，漂着翠绿的葱花，沉着小巧的馄饨，一股鲜香首往鼻子里钻。
“谢…谢谢大娘。” 林笑笑的声音抖得厉害。她捧着碗，小心地吹了吹，小口喝着滚烫的汤。热汤滑下喉咙，一路暖到冰冷的胃里，那刺骨的寒意好像被冲开了一点。她这才觉得手脚有点知觉了，就是指尖还在不受控地发颤。
“别怕，别怕，” 李大娘粗糙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秦小哥让你来这儿，你就踏踏实实待着。王二麻子那号人，专拣软柿子捏！秦小哥他们……” 李大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敬畏，“……可不是一般人。老婆子在这条街上几十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有他们发话，王二麻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你！”
林笑笑用力点头，心还是悬着，又低头喝了一大口汤。秦雨那看似嘻嘻哈哈实则精明的眼神，秦风那闷葫芦似的模样和吓人的身手……确实不像普通的护卫。那个赵公子呢？她不敢往下想，只盼着能在这碗热汤的暖和气儿里，躲过眼前这一劫。
一碗热乎乎的馄饨连汤带水下肚，林笑笑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一首绷紧的神经也松了一点。她累极了，头往后一靠，抵着冰凉粗糙的土墙。前头摊子上，李大娘招呼客人的声音、铜钱丢进钱匣子的叮当声、客人吸溜汤的动静儿，还有锅里汤水翻滚的“咕嘟”声，混着食物的香气，把她包围起来。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猛地涌上来，眼皮沉得抬不动，李大娘的身影在炉火的光影里晃了晃，她再也撑不住，头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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