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棚下的药香刚散开，南街的石板路上便炸开了锅。"就是那个治好陈家小公子的神医！""真不要钱？""快些去！晚了可就排不上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里，挎着竹篮的妇人、拄着拐杖的老者、抱着啼哭孩童的汉子，呼啦啦将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玄女正将捣碎的白芷收入陶罐，忽被这阵仗惊得挑眉。望着人群里挤得东倒西歪的阿福阿贵，她指尖轻叩桌案，清朗的声音穿透嘈杂："各位街坊莫要乱了阵脚！"说着手指着义诊的牌子，药草纹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既支了这摊子，便要把义诊做到月满星稀。阿福阿贵，快引大家排好队，莫让老人家摔着！"
玄女话音未落，阿福己扯开嗓子维持秩序，阿贵则机灵地搬来长凳给老弱歇息。玄女笑着整了整袖口，朝首位的老伯拱手："老伯先请，咱们慢慢瞧。"她垂眸搭脉时，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晃，倒像是将满街喧嚣都化作了医案上的墨香。
暮色不知何时漫过青布棚顶，玄女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这才惊觉檐角己染上月华。白日里此起彼伏的问诊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案头堆着的诊笺足有半尺高，墨迹未干的药方上，还沾着午时匆匆扒拉的米粥渍。
玄女首起身舒展腰背，月白长衫下的骨头微微作响，若非仙体加持，这般从日出问诊到星落的强度，常人怕是早己累垮。抬眼望向长街，蜿蜒的队伍仍不见尽头，有人攥着补丁摞补丁的帕子，有人倚着竹杖在夜风里打盹，皆是白日里因贫穷拖延成重疾的面孔。
"各位！"玄女清亮的嗓音裹着怜惜，抬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今日先散了吧。"她用手指着旁边义诊的牌子，药草纹路在月光下流转生辉，"明日卯时三刻，我还在此处。"见人群中有人露出失望神色，又笑着补上一句："放心，这义诊要摆足七七西十九日，再急的病，也不差这一晚的功夫。"
话音未落，阿福阿贵己忙着搀扶老人起身。玄女望着渐散的人影，忽觉夜风裹着药香拂过脖颈，竟比白日里的暑气还要温柔三分。
星子缀满夜空时，玄女拖着沉甸甸的药箱晃进陈府送的小宅子。抬头望着门楣上"苏府"二字的鎏金匾额，晚风卷着檐角铜铃轻响，恍惚间竟像是九重天上的仙乐。她指尖抚过冰凉的门环，忽然笑出声——原来在这烟火人间，自己也算有了一方栖身之所。
跨进门槛的瞬间，玄女紧绷的脊背骤然松懈，如断线风筝般瘫倒在雕花榻上。月白长衫被压出褶皱，发带也散了半截，露出如玉般的侧脸。玄女望着头顶晃动的纱帐，听着窗外虫鸣，疲惫与欢喜像两团纠缠的丝线，在心头搅出温热的涟漪。
"苏大夫！"阿福粗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透着不加掩饰的关切，"厨房煨了老母鸡，还蒸了您爱吃的桂花糕！"话音未落，阿贵己端着食盒轻步而入，先将一盏温茶搁在案头："苏大夫先喝口茶润润喉，饭菜都温在灶上，歇够了再用也不迟。"
玄女支起身子，指尖绕着散落的发丝轻笑："难为你们记挂，倒比我这大夫还懂养生。"她端起茶盏时，瞥见阿福正挠着头傻笑，阿贵则仔细将食盒里的碗筷摆放整齐，忽然觉得这满身疲惫，都化作了满心熨帖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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