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时，方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出站口，依萍穿着藏青色列宁装，短发整齐地别在耳后，眼角的细纹里盛满笑意。“小可怜，都瘦成这样了。”依萍捏着她的脸，眼眶却红了。方瑜靠在这个唯一还能让她安心的人肩头，听见远处传来黄浦江的汽笛声，恍惚又是那年尔豪说“等我”的夜晚。
两人坐在咖啡馆里，依萍说起这些年的往事，方瑜有些心疼，“依萍，你跟我回美国吧。”
“不，云舟的梦想和信仰在这片土地上，我不会离开的，倒是你方瑜，不管怎么样，这次过后，不要再回来了，这片土地虽然很好，但是有时候会有动荡，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方瑜去青山福利院那天，特意选了尔豪不在的时候。孩子们围着她问纽约是什么样子，梦萍穿着粗布围裙从厨房出来，脸色比记忆里苍白许多。“没想到你会来。”梦萍擦着手。
“嗯 ，我来看看。你别告诉他。”方瑜看着院子里追蝴蝶的孩子们。角落里的石榴树开得正艳，恍惚间又是那年尔豪说要在树下刻两人名字的场景。她摸出随身带着的素描本，快速勾勒孩子们的笑脸，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盖住了心跳声。
返程前，方瑜鬼使神差地走到陆家老宅外。朱漆大门斑驳得厉害，铜环上结着蛛网。她正犹豫要不要离开，门突然吱呀打开，拄着拐杖的尔豪出现在阴影里。右腿空荡荡的裤管随风摆动，鬓角的白发刺得她眼眶生疼。
“方瑜？”尔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方瑜后退半步，高跟鞋踩碎地上的枯叶。她看见尔豪胸前挂着的怀表链子，那是他们定情时她送的，表盖内侧还刻着“永结同心”。
“我要回纽约了。”方瑜听见自己说，“叙安在等我。”尔豪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拐杖重重磕在门槛上。他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话语。方瑜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极了那年她发高烧，尔豪在病房外守了整夜的咳嗽。
飞机冲上云霄时，方瑜望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
“家里的蓝雪花开了，等你回来画。”她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起林叙安昨晚打的跨洋电话，“我不承诺永远，但会用每个今天证明爱你。”
陆家老宅里，尔豪盯着紧闭的大门，首到暮色将影子拉得很长。他摸索着掏出贴身收藏的素描，画中少女穿着月白旗袍，眉眼含笑。这些年他拒绝了无数说媒的人，固执地守着回忆，却不知那个曾被他伤透的女孩，早己在大洋彼岸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飘落，尔豪将素描贴在心口。
他终于明白，有些错过不是遗憾，而是命运的慈悲——让伤痕累累的灵魂，各自在时光深处，寻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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