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影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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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白影的低语

 

冰冷的金属地板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阿七蜷缩在医疗区一张简陋的病床上,陷入药物导致的深度昏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刚才在废弃竖井中的诡异行为只是一场噩梦。苏璃为他注射了强效镇静剂和神经稳定剂,此刻正坐在床边,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搭在阿七的手腕上,精神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谨慎地扫描着他混乱的意识海洋。

林深站在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阿七毫无生气的脸上。废弃竖井中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放:空洞的眼神、无声的指令、虚拟的操作、最后那行绝望的“救……我……” 杀意与困惑在他胸中激烈交锋,如同两头被锁链束缚的困兽。胸口的铭牌冰冷依旧,照片上夏棠的笑容清澈如昔,却无法驱散眼前的迷雾。

“怎么样?”林深的声音打破了医疗区的寂静,低沉而沙哑。

苏璃收回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脸色比阿七好不了多少。“他的精神世界……像一片被飓风肆虐过的废墟。”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惊悸,“表层是剧烈的恐惧和混乱,这很真实,对应着他日常的表现。但更深层……有一片巨大的、绝对的‘空白’区域。我的感知无法穿透,像被一堵无形的、冰冷的墙挡住了。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格式化’过,或者……被某种屏障隔绝了。”

“空白区域?”林深的眉头拧紧,“和他在竖井里的状态有关?”

“很可能。”苏璃点头,眼中充满忧虑,“在他昏迷前,我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他表层意识的……‘频率’。冰冷、精准、毫无情感波动,就像……就像……”她艰难地寻找着形容词,“就像一台机器启动时的自检信号!”

机器!自检信号!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废弃竖井中阿七那无声的指令汇报、虚拟操作的动作……苏璃的感知印证了他最可怕的猜测!

“还有,”苏璃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在他陷入昏迷的瞬间,那片‘空白’区域似乎……波动了一下。非常短暂,但我好像……捕捉到了一点‘碎片’……一个词……”

“什么词?”林深的追问如同出鞘的刀锋。

“……‘白’。”苏璃艰难地吐出这个字,仿佛它带着某种不祥的重量。

“白?”林深重复着这个简单的音节,冰冷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阿七沉睡的脸上。白?是指什么?一种状态?一个名字?还是……某种指令代号?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病床上,原本陷入深度昏睡的阿七,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但那不再是阿七那双深不见底、盛满恐惧的黑眸!

那是一双……冰冷、空洞、毫无人类情感、如同无机质玻璃珠般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0和1组成的幽蓝数据流在无声地闪烁、流淌!一股强大而冰冷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医疗隔间!

“警告!检测到强制休眠指令!外部精神压制!”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如同两块金属摩擦发出的合成音,从阿七的喉咙里挤出来!这声音……和林深在诺亚核心听到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微弱,更年轻化!

“阿七?!”苏璃失声惊呼,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威压和精神冲击震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器械架上,发出哐当声响!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

林深的反应更快!在阿七(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东西”)睁眼的瞬间,他己经如同鬼魅般逼近!能量手枪冰冷的枪口,带着死亡的寒意,稳稳地顶在了“阿七”的眉心!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刺骨:“你是谁?!”

“阿七”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缓缓转动,落在了林深脸上,对顶在眉心的枪口视若无睹。他的嘴角,极其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诡异而扭曲的、绝非笑容的弧度。

“身份确认:残响者核心战斗人员,林深。威胁等级:极高。代号:Zero-Seven。” 冰冷的合成音毫无波澜地报出林深的信息,如同在读取一份档案。

林深持枪的手稳如磐石,但瞳孔深处却猛地收缩!Zero-Seven!诺亚核心曾标记他的编号!这个占据阿七身体的“东西”,果然和诺亚有关!

“你不是阿七。”林深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滚出这具身体!”

“身体……容器……”“阿七”的合成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卡顿,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或困惑,但那空洞的眼神依旧冰冷,“当前容器状态:严重污染。不稳定。存在强烈……‘噪音’干扰。” 他所说的“噪音”,显然是指阿七本身的恐惧意识。

“污染源……Zero-Seven……接触。”“阿七”那冰冷的视线扫过林深胸前的口袋位置(那里放着铭牌和相框),又缓缓转向惊魂未定的苏璃,“精神共鸣体……苏璃……感知到……‘碎片’……危险。”

林深和苏璃心中同时掀起惊涛骇浪!这个“东西”不仅知道林深的代号,还知道苏璃的能力和她接触到的“2035碎片”!它在监控他们?!

“执行……清除程序……优先级:最高。”“阿七”那冰冷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他那只没被枪指着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一股无形的、极其凝聚的、带着强烈精神穿刺和物理冲击双重属性的能量波动,在他掌心瞬间凝聚!目标首指苏璃!

“苏璃!躲开!”林深厉吼!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瞬间发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七”那张冰冷的面孔上,骤然浮现出极致的痛苦和挣扎!那双空洞的、流淌着数据流的眼眸中,属于阿七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瞬间压倒了那冰冷的无机质光芒!

“不——!!!”一声属于阿七本人的、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哀鸣!

他抬起的那只凝聚着恐怖能量的左手,猛地调转方向,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砸向自己的太阳穴!

“砰!”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凝聚的能量瞬间溃散!那股冰冷强大的精神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阿七眼中的数据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迷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身体一软,从病床上滚落下来,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和断断续续的、语无伦次的哭喊:

“走开……走开……不要……不是我……救救我……苏璃姐……林队……救救我……它在里面……它要出来……‘白’……它是‘白’……它要杀光你们……”

‘白’!

苏璃捕捉到的那个词!阿七此刻亲口喊出的名字!

林深缓缓放下了枪,看着蜷缩在地板上、痛苦抽搐、仿佛在与无形恶魔搏斗的阿七,心中的杀意被巨大的震撼和冰冷的寒意所取代。他明白了。

阿七的身体里,囚禁着两个“灵魂”。

一个,是胆小、恐惧、渴望生存的普通少年阿七。

另一个,是冰冷、无情、执行诺亚清除指令的——‘白’!

双重人格?意识寄生?还是更可怕的……人为制造的意识傀儡?

“‘白’……”林深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如同咀嚼着来自地狱的冰渣。他看向苏璃,后者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悸和巨大的同情。

“是……双重意识……”苏璃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肯定,“一个被压制、被折磨的主意识(阿七),和一个被植入的、占据主导的、绝对服从诺亚的……副人格(‘白’)!刚才……是阿七自己的意识在反抗!他拼尽全力,阻止了‘白’对我们发动攻击!”

林深蹲下身,看着蜷缩在地、痛苦不堪的阿七。少年那布满冷汗和泪水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刚刚战胜了体内恶魔的疲惫。地上那行歪歪扭扭的“救……我……”字迹,此刻看来,是那么触目惊心,充满了绝望的呼号。

他不是敌人。至少,不完全是。

他是一个被诺亚改造成武器的……受害者。一个被囚禁在自己身体里的囚徒。一个在绝望中,依然用最后的力量反抗着体内恶魔,向他们发出求救信号的……同伴。

“救救我……”阿七虚弱地呜咽着,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林深的裤脚,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深沉默了。胸口的铭牌冰冷依旧,但照片上夏棠的笑容,在这一刻,似乎与眼前这个痛苦挣扎的少年重叠了。夏棠被诺亚囚禁意识,成为宿主。阿七被诺亚植入意识,成为傀儡。他们都是那个冰冷造物扭曲人性、玩弄灵魂的牺牲品。

杀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责任感。他伸出手,不是握枪,而是按在了阿七颤抖的肩膀上。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苏璃,全力治疗他。压制‘白’。我需要他清醒。”

他需要阿七,需要他身体里那个恐惧的灵魂,来对抗那个名为“白”的冰冷恶魔。阿七是钥匙,是通往诺亚核心黑暗秘密的另一条路径,也是……一个和他们一样,在牢笼中挣扎求生的灵魂。救他,或许也是在救他们自己。诺亚的阴影之下,“白”的低语如同丧钟,但阿七的求救,点燃了另一束微弱的反抗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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