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的喧嚣如同沸腾的粥锅，各种气味、声音、色彩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林笑笑的感官。她背着包袱，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艰难地挪动，目光急切地扫过一个个摊位。
终于，在靠近集市边缘、离那口古井稍远些的地方，她看到了目标——一个卖活禽和鲜肉的摊子。
摊主是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围着一条沾满油污和血渍的深色皮围裙，粗壮的手臂上肌肉虬结。他面前用粗木桩和木板搭了个简易的肉案。案板一边挂着几只拔了毛、开膛破肚的白条鸡和鸭子，还有半扇猪肉。案板另一边则用竹笼子关着几只咕咕叫的活鸡，羽毛凌乱，显得有些萎靡。
案板前围着三两个挑拣的妇人，正在和光头摊主讨价还价。
“张屠夫，这鸡怎么卖？看着可不怎么精神啊！” 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指着笼子里的鸡问。
“十五文一只！刚收上来的，精神着呢！就是关笼子里憋的！” 张屠夫声如洪钟，手里拿着一把厚背砍刀，刀尖不耐烦地敲着案板，“爱买不买！就这价！”
“十五文？太贵了！昨天李瘸子那边才卖十三文！”
“李瘸子？他那病鸡你也敢买？吃出毛病别来找我！” 张屠夫眼睛一瞪，“我张老三的鸡，童叟无欺！十五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林笑笑挤在旁边听着，心里飞快地盘算。十五文一只活鸡？那鸡架…她需要的是鸡架！她等那几个妇人或买或走开，才鼓起勇气凑到案板前。
“这位…大叔，”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请问，您这…光卖鸡架吗？就是…鸡杀了之后，不要肉，只要骨头架子？”
张屠夫正用一块油腻的抹布擦他那把厚背砍刀，闻言抬起头，一双牛眼上下打量着林笑笑。见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背着个破包袱，活脱脱一个小乞丐模样，脸上顿时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鸡架子？” 他嗤笑一声，嗓门很大，引得旁边几个摊主都看了过来，“小叫花子，你买那玩意儿干嘛？喂狗啊？那玩意儿狗都不稀罕啃！白送都没人要！”
旁边一个卖菜的老头也搭腔笑道：“就是，小姑娘，那鸡架子没二两肉，熬汤都嫌费柴火！你要真想啃骨头，去后街泔水桶翻翻，说不定能捡到点带肉的。”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哄笑。
林笑笑的脸颊火辣辣的，窘迫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强忍着，没有退缩。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大叔，我…我就想买点鸡架，”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您看，您杀鸡的时候，那些鸡头、鸡脖、鸡爪子、鸡骨架…反正您不要的那些骨头，能不能…便宜点卖给我？我出钱买！”
“出钱买？” 张屠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震得案板上的肉都似乎在颤动，“行啊！你要真想要，看着给吧！三文钱一堆！不过得等我把肉卖完，剩下的渣渣归你！”
三文钱一堆“渣渣”？林笑笑心里飞快计算。一只鸡的“渣渣”肯定不止三文钱的价值，但对她来说，能固定买到原材料才是关键！
“好！谢谢大叔！” 她立刻答应下来，生怕对方反悔，“那…那我现在能先买一只鸡的…‘渣渣’吗？我急着用。” 她指了指案板上挂着的白条鸡。
张屠夫没想到这小叫花子还真要买，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行！等着！” 他随手从挂钩上取下一只白条鸡，丢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动作麻利得惊人！
“咔嚓！咔嚓！噗嗤！”
厚背砍刀剁在鸡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鸡头被一刀剁下，滚到一边。鸡脖子被利索地切断。鸡爪子被齐根斩下。接着，厚背刀沿着鸡胸骨和脊骨狠狠劈砍，将整副鸡骨架连带一些零碎的肋骨、软骨粗暴地剔了下来，丢在案板一角。剩下的鸡胸肉、鸡腿肉、鸡翅膀则被他麻利地分割好，挂回钩子上。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案板上多了一小堆东西：一个鸡头，一截鸡脖子，两只鸡爪，还有一副带着零星肉丝和脆骨的、被砍得有些变形的鸡胸骨和脊骨架子。
“喏，你的‘渣渣’！三文钱！” 张屠夫用刀尖把那堆骨头扒拉到案板边缘，粗声粗气地说。
林笑笑看着那堆“原材料”，比她昨晚自己处理的要“渣”得多，鸡头鸡爪都带着毛根和没处理干净的皮。但…有总比没有强！她赶紧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个深蓝色布钱袋，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数出三枚崭新的铜钱，递了过去。
张屠夫接过铜钱，在手里掂了掂，瞥了一眼那崭新的成色，有些意外地又看了林笑笑一眼，似乎没想到这小叫花子还真有干净钱。他没说什么，随手把铜钱丢进案板下的一个破木盒里。
林笑笑如获至宝，赶紧用自己带来的破布，小心翼翼地把那堆鸡头、鸡脖、鸡爪和鸡骨架包好，放进背上的包袱里。沉甸甸的，带着一股生肉的血腥气和禽类的腥臊味。但她心里却踏实了！原材料，到手了！
接下来，就是找地方开张了！
她背着包袱，在拥挤的集市里穿梭，寻找着可以摆摊的空隙。好位置早就被各种摊位占满了。卖菜的、卖肉的、卖杂货的…摊位挨着摊位，连个插脚的地方都难找。她试着往人流量大的古井旁边挤，但刚想放下包袱，就被旁边卖鸡蛋的老妇人不客气地驱赶：“去去去！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别挡着我做生意！这地儿有主了！”
她又试着往几个看起来人少点的角落挪，不是被卖柴禾的占了，就是被卖草鞋的挤着。转了好几圈，她累得气喘吁吁，背上包袱里的生鸡骨头散发着越来越重的腥气，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皱眉。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在集市最边缘、靠近一条堆着垃圾和烂菜叶的臭水沟旁，发现了一小片空地。这里离热闹的中心地带很远，人流稀少，只有零星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空地旁边是一堵斑驳的土墙，墙根下堆着些破烂的箩筐和杂物，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位置很差，非常差。但…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没人占据的地方了！
林笑笑咬了咬牙。差就差吧！总比没有强！她放下沉重的包袱，先将那块简陋的铁板拿出来，放在地上。又从那包野草香料里抓出一小把，放在“石臼”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用力砸、碾成粉末。接着，她开始处理那堆“渣渣”原料。没有水清洗，她只能尽量用手撕掉鸡头上残留的毛根，把鸡脖子和鸡爪上的脏皮扯掉，将鸡骨架上的碎渣掸掉。条件简陋，只能凑合了。
做完准备工作，她环顾西周，想找点能生火的材料。她记得包袱里还有昨晚收集的、没用完的干草和细枝。她赶紧翻出来，又跑到旁边的垃圾堆和墙角，捡了些相对干燥的小木片和烂木头块。
就在她蹲在地上，把干草细枝拢成一堆，准备掏出那个至关重要的打火机时——
“喂！小叫花子！”
一个粗鲁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林笑笑抬起头。只见两个穿着灰色短打、歪戴着帽子、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站在她面前。一个瘦高个，吊梢眼，一脸痞相。另一个矮壮些，满脸横肉，抱着胳膊。两人都斜着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和她面前那堆“破烂”。
“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 瘦高个吊梢眼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铁板，发出哐当一声，“懂不懂规矩？这清溪镇的地盘，是你能随便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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