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挥之不去。
江渝靠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锁骨上的纱布。伤口不深,但医生坚持缝了两针。林樾坐在她旁边,手里捏着陈明的认罪视频手机,屏幕己经暗下去很久。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他侧脸轮廓锋利得像刀刻。他衬衫袖口沾着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你二叔会知道是我们干的。”江渝说。
林樾把手机揣回口袋,声音沙哑:“他早就知道。”
护士推着药车从他们面前经过,车轮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江渝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鞋尖上沾着一点暗红,不知道是口红还是血。
“录音笔里的内容足够立案了。”她低声说。
林樾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两粒递给她。江渝愣了一下,接过。糖粒在舌尖化开,凉得发苦。
“你母亲……”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说了什么?”
林樾的喉结滚动:“‘别相信你二叔’。”
走廊尽头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江渝突然意识到,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和她一样清楚记得那个日期——10月23日。
清晨的公交站台,晨雾弥漫。
江渝咬着便利店饭团,看着林樾的黑色轿车驶离。他没有提出送她回家,她也没有要求。昨晚的生死时刻像一场梦,天亮后就该回到各自的轨道。
手机震动,林樾发来一条消息:“晚上七点,图书馆。”
简短得像一道命令。江渝把手机塞回口袋,舌尖还残留着薄荷的苦味。
公交车上,她翻开母亲的旧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跨江大桥的钢筋像谎言一样脆弱。”日期是2015年10月22日,出事前一天。
车窗外的城市正在苏醒,阳光照在跨江大桥的钢索上,闪闪发亮。
下午的数学课,江渝昏昏欲睡。
昨晚的失血让她头晕,黑板上的公式像一群游动的蝌蚪。同桌用笔戳她:“班主任找你。”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太冷。班主任推过来一张表格:“校庆后续报道,校长点名要你和林樾一起接受采访。”
江渝盯着表格上“林氏集团赞助”的印章,胃部一阵绞痛:“我拒绝。”
“由不得你。”班主任压低声音,“林董事特意嘱咐的。”
江渝的指甲陷进掌心。这分明是个陷阱——林志远要当着媒体的面,拆穿他们的关系。
“时间?”她听见自己问。
“明天下午三点。”
傍晚的图书馆空无一人。
江渝推开地下室的门时,林樾正在整理一沓文件。台灯的光照在他脸上,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看到消息了?”他头也不抬。
江渝把采访通知拍在桌上:“你二叔的挑衅。”
林樾扫了一眼,冷笑:“他急了。”
他推过来一份泛黄的报纸。2015年10月24日的《南城晚报》,角落里有一则不起眼的讣告:“市政工程质量监督员陈某于昨日车祸身亡。”
“陈明的替死鬼。”林樾指着另一份文件,“真正的陈明被调去了外省,我的人刚找到他。”
江渝翻看文件,呼吸渐渐急促。这些是原始质检报告的照片,上面有林志远的亲笔签名。
“明天采访,”林樾突然说,“你什么都别说,我来应付。”
江渝抬头:“凭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我比你更了解我二叔的手段。”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也被乌云吞没。江渝突然发现林樾的右手在微微发抖,指关节上全是擦伤。
“你昨晚没说实话。”她盯着他的眼睛,“港口仓库发生了什么?”
林樾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他们提到了你。”
江渝的血液瞬间凝固。
“我二叔说……”林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个女孩和她母亲一样多管闲事’。”
书架后的阴影里,一只飞蛾扑向台灯,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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