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颂站在云溪镇的海边时,暮色正漫过潮线。浪花卷着细沙漫上他的鞋尖,咸涩的风裹着远处茶馆的桂花香,钻进他的鼻腔——和去年冬天在律所档案室翻旧报纸时,王奶奶家老藤椅上的味道,像极了。
他手里捏着张照片,是陈素琴女士二十岁的模样。照片边缘泛着黄,却还能看清她身后的樱花树——那棵树比现在矮半人,枝桠间却己经结了骨朵。照片背面有行小楷:"阿棠说,等这树开花,我就去看海。"
"严律师?"
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个蓝布包裹,发梢沾着海风里的咸腥,颈间的银锁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和今早小棠阿姨交给她的那枚,严丝合缝地拼成了完整的"棠"字。
严颂转身时,浪花恰好漫过他的裤脚。他慌忙后退半步,却撞进苏晚怀里。她身上的茉莉香混着海水的凉,像团揉碎的月光,裹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带了阿素姐姐喜欢的桂花糕。"苏晚举起包裹,"小棠阿姨说,她当年总说'海边的桂花糕,要比茶馆的甜'。"
严颂接过包裹,指尖触到油纸的温度。他想起上周在律所整理的旧档案——陈素琴女士的死亡证明上,日期是1998年清明,和苏晚的生日,是同一天。
"苏晚。"他轻声喊她,"你...知道阿素姐姐为什么总说'守春'吗?"
苏晚的手顿了顿。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浮着半轮淡月,像枚被潮水泡软的银镯。"小棠阿姨说,"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阿素姐姐走前,在茶馆后屋种了十二株染井吉野。她说,每棵树都是一个春天,要等够十二个春天,才能把所有的温暖都攒进树里。"
严颂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他注意到每张照片背面都有字迹,是陈素琴的小楷:"给小棠的春天"、"等树开花了,我就回来"、"茶馆要种十二株染井吉野"...
"最后一张。"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信纸,"是小棠阿姨今早给我的。"
苏晚接过信纸,暮色里,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信上的字迹己经模糊,却还能辨认出:"小棠,姐没骗你。树成林了,海也近了,可我的小棠,却还没见过真正的春天。姐把春天种在你眼睛里了。"
海风突然大了些。苏晚的发梢扫过严颂的脸颊,带着咸湿的痒。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上周在社区花园,她蹲在猫窝前系中国结的模样——那时她的手指也在发抖,和此刻捧着信纸的手,一模一样。
"严律师。"她突然抬头,"你说...阿素姐姐的海,和我们眼前的海,是同一个吗?"
严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暮色里的海面泛着碎金,浪花卷着贝壳撞在礁石上,像谁在弹一首没写完的歌。他想起陈素琴信里的话:"等小棠懂事了,带她去看海",想起小棠阿姨今早说的话:"阿素把春天种在你眼睛里了"。
"是同一个。"他说,"是所有守着春天的人,共同的海。"
苏晚的眼泪落下来,滴在信纸上,晕开一片淡粉。严颂伸手替她擦掉,指腹触到她颈间的银锁——和陈素琴当年的襁褓暗纹,分毫不差。
"严律师。"她吸了吸鼻子,"我想...去看看阿素姐姐种的树。"
严颂的手臂收紧,把她往怀里拢了拢。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轻得像片花瓣:"好,等明天退潮,我们沿着海岸线找。"
远处传来小棠阿姨的喊声:"阿严!小晚!快来吃桂花糕!"
两人回头,看见茶馆的灯笼在暮色里亮成暖黄的星子。小棠阿姨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青瓷盘,盘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海风,漫过整片沙滩。
严颂牵起苏晚的手,往茶馆走。他们的影子在沙滩上交叠,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风裹着樱花的甜香钻进鼻腔,他忽然想起林亦可常说的话:"最甜的不是糖,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把每一个明天,都写成我们的名字。"
此刻他望着苏晚眼里的星光,又看了看小棠阿姨欣慰的笑容,终于明白——所谓"守春人",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坚守,而是一代又一代的温暖传递。就像茶盏里的茶,越泡越浓;就像守春树的年轮,越数越暖。
"苏晚。"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年春天,我们带小棠阿姨来海边种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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