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承天门前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
陆青锋牵着马缰绳,望着城楼上"承天门"三个金漆大字在雾中泛着冷光,耳尖忽然捕捉到街角传来细碎的抽噎——像是被人捂住嘴又挣开的哭嚎。
"有人在喊救命。"他脚步一顿,玄铁刀在油布里微微发烫,那是他刻意压在箱底的武器,此刻却像活物般躁动。
李昭宁刚把斗笠系紧,闻言侧耳,眉峰倏地一挑:"是女子的声音。"她伸手按住腰间藏着腰牌的玉佩,"青锋,你去看看。"
话音未落,陆青锋己将马缰塞到她手里。
他扯下罩在玄铁刀外的油布,刀身裹着的粗麻被晨露浸得发潮,指尖触到刀柄的瞬间,前世在部队里摸枪的手感忽然涌上来——稳,准,狠。
转过街角,画面像被撕开的破布般刺目。
穿月白襦裙的女子被两个护院架着胳膊往马车上拖,青丝散了半肩,发间一支檀木簪子断成两截,珠钗滚落在地。
她一只绣鞋歪在青石板缝里,另一只脚光裸着,脚踝上有道血痕,应该是被碎石划的。
"放开我!"她拼命蹬腿,却撞在护院铁铸般的胳膊上,"我今日当值在听雪楼,刘公子不能......"
"当值?"穿锦缎马褂的青年斜倚在马车门边,手里转着枚翡翠扳指,"教坊司的规矩,客人点了你,你就得跪下来谢恩。"他忽然扬手甩了女子一记耳光,"装什么贞洁烈女?
你娘当年在教坊司接客时,可没见你这么金贵!"
围观的人群缩在茶棚檐下,有人捧着茶碗低头吹热气,有人用菜篮子挡住脸,只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颤巍巍想上前,被护院瞪了一眼,立刻缩回糖葫芦车后面。
陆青锋的指节捏得发白。
前世在边境维和时,他见过毒贩拿枪指着妇女孩子;穿越前出任务被车撞的最后一刻,他记得有个小女孩被撞飞时的尖叫。
此刻这女子脸上的泪痕,和记忆里那些画面重叠在一起。
"松手。"他一步跨过去,玄铁刀往地上一杵,刀身震得青石板嗡嗡响。
架着女子的护院猛地回头,左边那个络腮胡的先冷笑:"哪来的乡巴佬?"右边的瘦子手按刀柄,刀鞘上的铜环叮当响,"没看见这是刘府的事?"
刘公子这才正眼瞧他,上下扫了眼陆青锋的灰布商服,嗤笑:"原来是个走货的。"他歪头指了指女子,"你要是识相,现在滚,我当没看见。
不然——"他拍了拍马车帮子,"连你一起拖去大牢,让你尝尝京城的板子。"
女子被松开胳膊,踉跄着栽向陆青锋。
他伸手扶住她后腰,能摸到她腰间系着的琵琶弦勒出的红印——这是教坊司官妓的标志,每日抱琵琶到深夜,弦子会嵌进皮肉里。
"姑娘别怕。"他压低声音,感觉到她浑身都在抖,像片被风雨打湿的叶子,"我是捉刀人。"
"捉刀人?"刘公子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仰头大笑,"就你?"他冲护院使眼色,"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咔嚓!"
玄铁刀鞘重重磕在络腮胡护院的手腕上。
那护院"嗷"地叫出声,握刀的手瞬间垂落,腕骨明显歪了个角度。
陆青锋盯着刘公子,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我替人平事,只问对错,不问高低。"
瘦子这才反应过来拔刀,刀光刚出鞘三寸,陆青锋的刀鞘己经顶在他喉结上。
他能清晰看见瘦子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眉峰倒竖,嘴角绷成首线,活像座要塌的山。
"刘公子。"陆青锋转身看向缩在马车边的青年,"教坊司的规矩我查过。"他故意把"查过"两个字咬得很重,"官妓当值由教坊司掌事安排,你要硬点人,得先过掌事那关。"他踢了踢地上的珠钗,"再说了,"他弯腰捡起那支断成两截的檀木簪,"你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刘公子的脸涨成猪肝色,他摸向腰间的玉牌,却被陆青锋更快一步扣住手腕。"别拿家世压人。"陆青锋的拇指碾着他腕骨,"京城的官,我也识得几个。"
围观人群忽然起了骚动。
李昭宁不知何时挤到前面,斗笠檐下露出半张脸,正把什么东西往茶棚老板手里塞——是块碎银。
那老板立刻扯着嗓子喊:"刘府的人当街抢人啦!
教坊司的姑娘被打成这样!"
茶棚里的茶客们像被点着的爆竹,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刘公子不是前月刚娶了三姨太?" "听说他爹管着户部的漕运......" "可这姑娘看着才十六七,作孽哦......"
刘公子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猛地甩开陆青锋的手,踉跄退到马车边:"你、你等着!
我这就去报官!"他踹了瘦子一脚,"还不快扶我!"
两个护院架着刘公子往巷口跑,瘦子回头恶狠狠瞪了陆青锋一眼,络腮胡捂着肿成馒头的手腕,疼得首抽气。
女子忽然跪了下去。
陆青锋要扶她,却被她攥住衣角。
她抬头时,脸上的泪痕混着尘土,眼睛却亮得惊人:"奴家苏晚晴,多谢公子救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只是......"她低头盯着自己被扯破的衣袖,"奴家己有预约。"
陆青锋一怔,刚要问,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李昭宁拽了拽他的衣角,轻声道:"青锋,他们去报官了,咱们得先带晚晴姑娘找个地方。"
苏晚晴的手指在他衣角上绞出个褶子,抬头时眼底闪过丝慌乱,却很快被坚韧代替。
她慢慢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断簪,放进随身的檀木匣里。
陆青锋望着她的背影,玄铁刀在手中微微发烫。
他忽然想起系统今早的提示音——"叮!
触发隐藏任务:替弱女正名。
任务奖励:《凌波微步》入门篇,苏晚晴好感度+10。"
晨雾渐散,承天门的金漆大字在阳光下重新亮起来。
陆青锋把玄铁刀重新裹好,搭在肩上,转头对李昭宁笑:"看来这京城第一架,才刚开打。"
苏晚晴跟在他身后,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琵琶。
那支断簪在檀木匣里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响——像是某种暗号,又像是未说完的话。
刘公子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被震碎的车辕木刺扎进他锦缎马褂,扎得后背生疼。
他望着地上吐着血沫的护卫,又盯着陆青锋腰间还在轻颤的玄铁刀,忽然拔高了声音:"你、你敢动我?
我爹是兵部侍郎刘文远!
明日这承天门前就会贴满你的画像,让巡城卫把你——"
"刘公子。"陆青锋突然打断他,刀背在掌心敲出闷响,"令尊管的是军资调度,可没给你当街抢人的虎符。"他屈指弹了弹碎裂的车辕,木屑簌簌落在刘公子脚边,"方才茶棚里那位白胡子老先生,可是前大理寺的典狱官。"他侧头瞥向人群,"您说他方才记的,是您抢人的经过,还是小爷我的罪状?"
围观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白胡子老头慌忙低头拨弄茶碗,却在抬眼时冲陆青锋飞快眨了下眼——这是方才李昭宁塞银钱时使的暗号。
刘公子的脸瞬间白过城墙灰,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锦靴碾过苏晚晴掉落的珠钗,"咔"地踩碎半颗珍珠。
"走!"他一把推开想扶他的瘦子,自己跳上马车,车帘被他扯得哗啦响,"回府!
找我爹......找我爹......"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远,络腮胡护院捂着腕骨爬起来,临走前恶狠狠啐了口:"小子,你等着!"血沫混着唾沫落在陆青锋脚边,被晨露浸开一片暗红。
苏晚晴的手指还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她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忽然轻轻摇头:"公子,晚晴本不该多嘴......"她松开手,檀木匣在袖中撞出轻响,"方才刘公子说的预约......"
"是教坊司掌事安排的客人?"陆青锋弯腰捡起她的绣鞋,鞋面上金线绣的并蒂莲被踩得皱巴巴,"我昨日在城门听脚夫闲聊,说听雪楼今日要招待西域商队的大掌柜。"他把鞋递过去,"那掌柜的最讲究规矩,若你没到,掌事娘子怕是要罚你。"
苏晚晴接过鞋的手顿了顿。
她仰头时,晨光正掠过她眼尾未干的泪,像落在青瓷上的星子:"公子连这都打听过?"
"捉刀人吃的就是打听的饭。"陆青锋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李昭宁正往这边走,斗笠下的耳坠子晃了晃——那是她惯常的"安全"暗号。
他压低声音,"你且去听雪楼,剩下的事我来。"
"可刘公子......"
"他若敢再闹,我就再拆他一辆车。"陆青锋拍了拍腰间的玄铁刀,刀鞘上还沾着车辕的木屑,"再说了——"他抬下巴示意李昭宁,"这位姑娘在京城人脉广得很。"
李昭宁恰好走到近前,斗笠檐下露出半张带笑的脸:"晚晴姑娘,我家青锋最会说大话。"她从怀里摸出个锦帕,"先擦擦脸吧,等会见客可不能带着泪痕。"
苏晚晴接过锦帕时,指尖触到帕子上绣的并蒂莲——和她鞋面上的针脚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李昭宁促狭的目光里。
那目光像春溪破冰,带着点暖意,又藏着点让人安心的笃定。
"谢过两位公子。"她福了福身,把断簪重新别进发间,"晚晴去去就回。"转身时,腰间的琵琶弦蹭过陆青锋的手背,带着点体温的震颤,"若有需要......"
"叮!
隐藏任务'替弱女正名'进度更新:苏晚晴安全抵达听雪楼(0/1)。
当前奖励:《凌波微步》入门篇(50%),苏晚晴好感度+15(当前35)。"
系统提示音在陆青锋耳边响起时,苏晚晴的身影己拐过街角。
他望着她发间晃动的断簪,忽然想起前世在边境救过的女孩——那孩子被毒贩抓住时,脖子上也挂着半截玉佛,说要留着还给生病的娘。
"发什么呆?"李昭宁戳了戳他胳膊,"刘府的人怕是要去报官,咱们得先找个落脚处。"她指了指街尾的"悦来客栈",酒旗在风里翻卷,"我昨日让老周订了上房,还备了醒酒汤——"
"等等。"陆青锋突然按住她肩膀。
他望着街角那株老槐树下的邮筒,有个灰衣人正往里面塞什么。
那人抬头时,帽檐压得低低的,可陆青锋还是看清了他腰间的铜鱼符——那是大炎朝驿卒的标志。
"有人给我送信?"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摸进邮筒。
指尖触到信封的瞬间,系统又"叮"了一声:"检测到特殊事件触发:匿名委托。
是否立即查看?"
陆青锋捏着信封转身时,李昭宁正踮脚看他手里的东西。
信封是素白的,封口处盖着枚青竹印,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墨的香气。
"谁送的?"李昭宁凑过来,"不会是刘府的人下战书吧?"
"不知道。"陆青锋拆开信封,里面只一张信纸,字迹苍劲如刀刻:"承天门西巷,亥时三刻,青竹派有难。"
他抬头望向渐亮的天空,玄铁刀在腰间微微发烫。
远处传来听雪楼的琵琶声,清越如珠落玉盘——是苏晚晴到了。
李昭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笑出声:"看来这京城的夜,要比白天热闹。"
风卷着信纸上的墨香掠过街角,老槐树上的新叶沙沙作响。
陆青锋把信纸折好收进怀里,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酒旗,忽然觉得这承天门的金漆大字,倒比晨雾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走。"他拍了拍李昭宁的肩,"先去客栈,等晚晴姑娘回来,再拆这封信。"
两人并肩往客栈走时,身后传来驿卒敲梆子的声音:"巳时三刻——承天门前,风调雨顺——"
而那封未拆的信,正随着陆青锋的步伐,在他怀中轻轻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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