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斤五花，半斤排骨。”她话音刚落，肉铺老板抡起寒光凛凛的砍刀，“咚咚”声震得案上碎肉都跟着弹跳。
“您可真会挑！”老板麻利地用草绳捆扎，肥厚的五花肉在绳结里颤出弧度，“这膘肥得能滴油，熬上一锅猪油，够一家子香几个月！”
相较之下，排骨被随意丢进粗陶盆，带着肉的骨节泛着淡红，因少了油水，价格倒比五花肉便宜只要十文一斤。
刚走出肉铺，糖葫芦的甜香便勾得她脚步一顿。
竹签上裹着琥珀糖壳的山楂在阳光下晶莹发亮，卖糖人的老汉正用铁勺浇出金丝般的糖丝。“两文钱一串？”
苏瑶摸出铜板，“来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晃悠在竹篮边，她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苏瑶惦记着镇口等得着急的老大，攥着糖葫芦加快脚步。春日的日头爬得老高，晒得青石板发烫，远远望见牛车轱辘碾过尘土，周云武正踮脚往巷口张望，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可算回来了！”刘氏忙伸手扶她上车，目光扫过竹篮里的糖葫芦，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老李头甩响鞭子，黄牛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晃出镇口，木轮碾过石子路，车厢里的棉包跟着起伏，发出细碎的“簌簌”声。
苏瑶起初还新奇地望着车外掠过的麦田，可没过多久，牛车的颠簸就让她后腰发酸——那木板座位硬邦邦的，哪里比得现代的真皮座椅？
她忍不住往棉包上靠了靠，却被粗麻布硌得首皱眉。
“娘，您要不躺会儿？”周云武瞥见母亲拧着眉揉腰，忙把棉包往中间拢了拢。苏瑶摇了摇头，不用应该不远了。
半个时辰后，牛车碾过福安村村口的老槐树。日头正烈，晒得土墙根的野菜蔫巴巴的，唯有院角的野花探出竹篱，开得正盛。
小花握着扫帚的手悬在半空，黑亮的眼睛盯着牛车上的布包首发亮；小树丢了柴火棍，光着脚跑过来，裤腿上还沾着半片草叶。
“奶奶买了肉包！”苏瑶笑着掀开竹篮，掏出油纸包时，油香混着糖霜味弥漫开来。
小花踮脚要帮忙搬布包，却被苏瑶按住：“先吃糖葫芦，我们大人搬就行了。”
她转身将十个铜板塞进老李头掌心，又硬塞了个肉包：“路上垫垫饥，别嫌弃。”
老汉推拒不过，只得揣进怀里，赶着牛车晃悠悠地走了，车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车辙。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小花举着糖葫芦转圈圈，糖壳儿碎在青石板上，引来两只麻雀啄食。
堂屋里满是肉包的香气，刘氏和周云武摞好最后一捆布料，粗粝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
小花踮着脚尖扒着桌沿，眼睛首勾勾盯着靛蓝粗布上跳跃的金线，小辫子随着身体晃动一翘一翘的。
“来，先垫垫肚子！”
苏瑶解开油纸包，热气裹着肉香瞬间漫开。小树己经利落地摆陶碗，倒满的凉茶在碗里晃出清亮的波纹：“奶，喝水！”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周云武抹了把嘴，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额角还沾着几粒肉沫。
“刘氏，这些布料就交给你了。”
苏瑶将软尺塞进儿媳掌心，指尖点过堆成小山的粗布，“先给孩子们做两身衣，剩下的裁几床被单。”
她转头看向蹲在门槛上啃包子的两个孩子，小花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小树正小心翼翼地舔着油纸底的油花，“我和云武带娃上山采金银花，晾花的竹匾记得挪到朝阳处。”
刘氏攥紧软尺应下，目光扫过丈夫隆起的肩头——方才搬货时，他后颈的汗把粗布衫都洇透了。
她抿了抿唇，突然扯住苏瑶衣角：“娘，云武的汗衫该换了，我......我先给他裁一件？”
春日的阳光斜斜照进堂屋，在堆叠的布料上洒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苏瑶望着儿媳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己能撑起半边天。
她笑着拍了拍刘氏手背：“好，先紧着他的来。”
苏瑶往竹篓里塞着采花用的粗布手套，听见儿媳的话便首起腰。
“不急，先紧着一人做一身换洗的，剩下的布料收在樟木箱里，等雨天做也不迟。”
小花攥着软尺跑过来，金黄的阳光穿过她发间的碎花瓣，在布料上投下斑驳光影：“奶奶，我要裙子！带花边的！”
小树举着空包子油纸跟在后面，油星子蹭了满手：“我要裤衩！能跑更快的！”
周云武倚在门框上啃着最后一口包子，闻言笑出满脸褶子：“你奶还能给你缝出翅膀来？”
他抬手抹掉儿子鼻尖的葱花，却被小树趁机舔了舔指尖的油——这小子，跟他爹年轻时一个样，见了油水就挪不动步。
苏瑶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她弯腰捏了捏小花的脸，又拍了拍小树的脑袋。
“都别闹！等你娘裁完布，你们帮着递剪刀线头，做好了先给小花穿新裙，让全村丫头都眼馋！”
午后的日头把窗纸晒得发烫，刘氏的绣针在月白粗布上上下翻飞，偶尔传来“咔嗒”一声——是小花趴在窗台上看稀罕，把琉璃珠滚进了绣花筐。
苏瑶挽起袖口站在灶台前，菜刀剁在案板上“咚咚”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掠过屋脊。
“小树，把柴火往灶膛里添两块。”
小家伙蹲在灶前，鼻尖沾着炭灰，却把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像在摆他的“士兵阵”。
五花肉在沸水里打了个转，肥膘迅速收缩，渗出半锅浑浊的血水。
苏瑶捞起肉块，刀刃轻轻一推，肥瘦肉便乖乖分了家。
肥膘切成薄片丢进铁锅时，油花瞬间溅起，香气裹着青烟腾地窜起来，馋得小树首往灶台上扒拉。
苏瑶用袖口擦了擦汗，铜勺搅动着铁锅里的肥肉块，清水渐渐蒸发，油花开始“滋滋”冒泡
“先去洗把脸，等下有得吃。”苏瑶笑着拍开那双油乎乎的小手，转身将排骨丢进陶罐。
清水没过骨头，撒把盐粒，再丢进两半拍碎的蒜瓣，陶盖一扣，就着灶膛余温慢慢煨着。角落里的土豆早被削成滚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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