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刑部尚书李崇严勃然大怒,挺身痛斥左佥都御史顾澜舟的无稽之谈,“如何公开审理便能全杨相名声了?……若真将此案个中细节公之于众,待届时闹得沸沸扬扬、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杨相便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怕是也难以说清楚了!”
刑部尚书李崇严这话其实半点也没错,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周人如此,氐人亦如此。
——一旦凉州氐人们坚信他们是被韩王张勋与杨奉琰联手,为了图谋“救驾之功”而被去诱导行刺的大周皇帝,无论最后长安城里三司会审、盖棺定论的判决是什么,杨奉琰的名声都己经落下了硕大的瑕疵……至少在西北的名声是完全不能要了。
大理寺少卿左磬之到底是豫昭帝刘庄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也听出了豫昭帝刘庄想要保下杨相府的意思,但同时他也不认为这案子应该如刑部尚书李崇严所劝谏的那样,把过错的大头归咎在凉州氐人身上……
只不由感慨,刑部尚书李崇严还真不愧是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出身,只轻飘飘的一句“此事罪首,当在凉州”,轻描淡写便把长安城里的贵人们的过与错全摘去了大半,却毫不在意其下会掩盖多少凉州底层百姓的累累白骨、声声血泪。
大理寺少卿左磬之沉默许久,虽然完全看懂了豫昭帝刘庄想要袒护杨相府的意思,但也仍硬着头皮坚持劝谏道:“周廷视凉州氐人如草芥,凉州氐人自然也会如李大人所言,一个个皆成了‘叛逆之贼’,可若陛下愿意视凉州氐人如子民,凉州氐人自然也会如儿子孝顺父母般温顺地臣服于陛下……陛下,凉州氐人处境己危如累卵,万不可再过分苛责啊!”
“轻率!一味地妇人之仁,如何求得太平?!”刑部尚书李崇严却是微微冷笑道:“须知那凉州氐人自太/祖时起对我大周便颇有不顺服,韩王张氏一脉顺带羁縻凉州,长安朝廷屡次对凉州施恩减赋轻税,凉州氐人不知感激圣恩,反而心怀怨怼,可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陛下自登基起一首厚待凉州,氐人们却不知感恩,反而还猖狂到胆敢行谋逆犯上之举,”刑部尚书李崇严慨然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陛下,老臣以为,凉州乃中原之臂掖*,氐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方可威服!陛下正应当趁此良机,发大军压阵凉州,尽屠乱逆贼子,一战定我大周百年西北安定!”
——刑部尚书李崇严出身陇西豪族,一旦长安朝廷对西北凉州发兵,陇西李氏还不知道能趁乱吃下多少好处来……李崇严本人倒是无所谓保不保杨相府或者韩王府的,但要是能顺着豫昭帝刘庄的心意祸水东引、顺水推舟地激得长安朝廷对西北凉州发兵,无论李崇严还是他身后的陇西李氏,都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大理寺少卿左磬之如何瞧不出刑部尚书李崇严肚子里的这点子弯弯绕绕,正欲反唇相讥,剥开这老匹夫的那点子诡蜮谋算,豫昭帝刘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头痛地按了按额角,挥手打断了两人,只盖棺定论地说了一句话:“凉州的事,朕心里另有打算,几位爱卿不必再议了。”
吵成一锅粥的三位朝廷重臣霎时熄了火,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齐声称颂道:“陛下英明。”
“至于杨相府……”豫昭帝刘庄倒确实有些犹豫了。
大理寺少卿左磬之在凉州氐人的关键问题上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也就不好再明摆着非要与豫昭帝刘庄对着干……面对豫昭帝刘庄明显要偏袒偏私杨相府的意思,只低垂着脑袋不再多言。
刑部尚书李崇严更是不会与豫昭帝刘庄逆着来。
偏就一个左佥都御史顾澜舟,那也真可不愧是能靠一张嘴就弹劾近一半朝臣、把满朝的大臣们都得罪个七七八八的左佥都御史顾澜舟……他就活像是听不懂人话般,完全忽略了豫昭帝刘庄那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只梗着脖子仍还在坚持道:“为全杨相名声计,陛下应该将此案个中细节公之于众、公平公开地对杨相进行公正审理!”
——都吵过一圈了,这一根筋的二愣子还在坚持的前面的一着,这下都不必说刑部尚书李崇严了,就连大理寺少卿左磬之都对左佥都御史顾澜舟的那股“犟”劲儿有些淡淡的无语了。
豫昭帝刘庄的脸色便也冷淡了下来,只不咸不淡道:“朕心里相信杨相的清白,几位爱卿们也都一致认可了杨相的品性……朕倒是不觉得,再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能对杨相有什么好处。”
既然豫昭帝刘庄都明说了他不懂得这么做能对杨奉琰有什么好处,左佥都御史顾澜舟便也非常认真地与豫昭帝刘庄一一掰扯解释清楚:“微臣观陛下并无对凉州氐人动兵的心意,既如此,冬狩行刺大案,光天化日之下有贼徒胆敢谋逆作乱、行刺陛下……此案若是草草了结,怕是有损皇家威严。可要是陛下非要再硬把杨相摘开,只一味把罪责全部都推到韩王府头上,恐怕一来韩王不会轻易认罪,二来也无法叫天下人信服。”
“既然陛下无意苛责凉州,都要把罪过全推给幕后诱使氐人行刺之人头上了,这时候怪罪韩王府诱导氐人行刺,韩王府所图为何?韩王张勋如今被陛下荣养在长安城里,手中无一兵一卒,难道天下人真会相信韩王是想要靠着几个氐人行刺来造反吗?”左佥都御史顾澜舟梗着脑袋倒是什么话都很敢说,可见平日里在朝堂上也没有少怼皇帝,“既不是为了造反,所图不过一‘救驾之功’,可冬狩当日是谁人救的驾?大家都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得一清二楚……”
“微臣自是非常愿意相信杨相的品性,”左佥都御史顾澜舟铿锵有力道,“可天下人不会信,杨氏女因救驾之功封侯入宫,倘若韩王一脉再因此而被下狱诛杀,陛下当如何确定,届时韩王便会乖乖认罪,而不是满口喊冤、非得要把杨相府也一并拖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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