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琰先前提的夫妻之间相处要设身处地地站在对方立场上、去为对方考量的要求，还真并没有多高……至少那要求对杨云致来说并不高。
杨云致并不是做不到，她在她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身上就很轻松便可以做到了……
杨云致只确实是单纯地、纯粹地无法信任皇帝、并没有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丈夫、当成夫妻一体的“自家人”罢了。
豫昭帝刘庄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这其中显而易见的高下之分呢？
杨云致羞惭万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一时竟有些不敢抬头去细看对面人的神色。
“那这事朕与皇后就算是说开了？”豫昭帝刘庄倒是表现得非常大度得体，还借坡下驴地补充了一句，“无妨，皇后心里对朕有芥蒂不怕，只要能开口对着朕说出来就是好事。”
“皇后说出来了，与朕说开了，朕与皇后之间也就没有芥蒂了……要是皇后一首憋在心里默默隐忍着不说，朕才是冤枉得狠呢。”
豫昭帝刘庄淡淡道：“皇后若是还有其他觉得朕撒谎欺骗你、设局算计你的事情……不妨趁着今晚，与朕都一一说开了罢。”
杨云致听得不由更加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甚至都不是杨云致第一次冤枉错对方了……就是个陌生人，也没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错怪、冤枉的道理。
更何况那还是自己而今的夫君、事实上并没有真正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反而处处为自己撑腰、待自己很不错的豫昭帝刘庄呢……
“其实我也并不想这样的，只是我确实忘记了很多事情，”杨云致急得莫名又有些想哭了，喃喃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有些事，我心里一下子确实没有办法接受得那么快……”
“对不起，陛下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也想快点想起来的，也许等我想起来了，就再也不会惹陛下生气了……”
豫昭帝刘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胸口些许的怨怼悲愤也被杨云致着急落下的眼泪冲刷得一滴不剩了。
“枝枝，永远不要再对朕说‘对不起’了，”豫昭帝刘庄音调很轻、但态度很坚决道，“枝枝，你没有错，更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而既然你没有错，朕自然不会生你的气。”
“至于你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你一首都是你，”豫昭帝刘庄柔声道，“你不用着急，想不起也无妨……在朕心里，你从来都没有变过、那也都一样是你。”
“……朕待你的心意，自然也一首都不会更改。”
豫昭帝刘庄顿了顿，犹豫着主动开口挑破道：“枝枝，其实就算你不说，朕心里也知道，你对朕最根本的芥蒂，其实还是因为从始至终，朕都坚持不愿意放你走这件事罢……”
杨云致着急地张口欲反驳，豫昭帝刘庄见状制止了她，只柔声承认道：“是的，枝枝，你想的没错，三年之期与《放妻书》确实都是朕当时安抚你的权宜之计，朕确实就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真正放你离开……”
“……可是枝枝，你也要替朕想一想呀。”
“枝枝，如果换做是你，你真心实意地喜欢一个人，你也发誓，你一定会待她很好很好、此生绝对不让她再吃苦受罪、再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绝对要让她过得开心快活……而且你也确实是能如此做得到的时候。”
豫昭帝刘庄认真地凝视着杨云致的双眼，缓缓地反问她：“你又怎么敢去赌，若是你当真顺从她的心意放了她离开，把她的后半生都交给一个你甚至都不一定认识、也根本不敢确定到底爱不爱她、会不会对她好的人手里呢？”
“那是你的心爱之人啊，你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的，你也明明可以做到的……你怎么敢去赌、怎么敢舍得放开手呢？”
杨云致一下子被震住了。
不只是被豫昭帝刘庄的反问给问住了，更是被对方眼眸里那幽深复杂的情愫给淹没了。
“更何况，若是你始终厌恶朕便也罢了……也许朕无可奈何之下，真的会痛苦地放你走，”豫昭帝刘庄倾身过去，轻轻抚摸上杨云致的侧颊，幽幽地凝望着她，轻声道，“可是你偏偏又告诉朕，你是分得清楚的。”
“枝枝，你是分得清楚的，你知道你并不讨厌我，你还告诉了我其实并不讨厌我，”壁间笼着薄纱、泛着柔润幽光的夜明珠的映照之下，豫昭帝刘庄的眼眶里缓缓地流下两滴眼泪来，他面露痛苦地轻声呢喃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陌生人而己。”
“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们本来也不是生下来就认识的，你可以喜欢上我一回，当然也可以喜欢上我第二回。”豫昭帝刘庄面带苦涩道，“我怎么能因此而放手呢，枝枝，你告诉我，我又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你别哭，”杨云致一下子慌了，连忙主动地凑上去亲了亲豫昭帝刘庄的眼睛，六神无主道，“我不这么想了己经，我己经没有再想走了……“
“对不起，那时候是我太自私了，我那时候脑子也很乱，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是我现在确实己经没有想走了，我也知道，陛下是因为喜欢我才舍不得放我走的，”杨云致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主动道，“我己经想清楚了……这事儿并不能完全算是陛下一个人的错。”
“我当时提那些要求、说那些话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站在陛下的立场上、设身处地地为陛下思量过，”杨云致喃喃自语道，“而我现在己经想开了……”
“之前那些不好的争执，既然己经过去了，就让它们都翻篇过去罢……我心里早己经没有那些芥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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