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是杨云致的错呢?
豫昭帝刘庄痛苦地回忆到:最早蛊虫刚刚发作的时候,杨云致忍受着蛊虫的折磨与错心之迷瘴……
发作得最狠最激烈的那一段时间,整整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杨云致一次清醒的时候都没有。
——完完全全沦为了被仇恨与怨怼支配的行尸走肉,什么也不记得,谁也不认识,只有内心里蓬勃而起的仇恨、仇恨、还是仇恨。
可即便是这样,杨云致也一次都没有动手伤害过身边近在咫尺的、最恨的那个“仇人”。
一次也没有。
当第一次发现杨云致己经痛苦得受不了,偷偷打碎了药碗拿碎瓷片划开自己胳膊的时候……豫昭帝刘庄真是恨不得那瓷片划开的是自己身上的肉。
——豫昭帝刘庄是更宁愿杨云致恨他、厌恶他、敌视他、试图刺伤他……也好过杨云致非要伤害她自己。
当时的黑暗与痛苦,豫昭帝刘庄己经不愿意再多去回忆了……只是刘庄很清楚,他心里对段家人的仇恨,早早便牵连蔓延到了整个西南滇地。
不把下蛊的段萦照碎尸万段,豫昭帝刘庄心中的恨意无法释怀。
不将滇王段远枞的尸首曝于闹市、任万人唾踏……豫昭帝刘庄心中的仇恨无法消解。
不把段家的人一个个凌迟处死,豫昭帝刘庄心中的悲愤无从宣泄。
人人都劝他大度、劝他宽仁、劝他要仁爱百姓、劝他要当一个明君……
“百姓何辜”,多么轻飘飘、多么正确的一句废话啊!
御史台朝臣前仆后继地来向他进谏……豫昭帝刘庄一个也没有听。
他大度?他凭什么大度?
段家人有对她们大度过吗?这世道有对他宽仁过吗?
段萦照一个王族在行刺之前自己都没有想过滇地的百姓,段远枞身为滇王却只想着把滇地最后的兵将卖给大周以求得最后的尊荣……他们受滇地百姓供养,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想过他们的子民和百姓。
这时候了,反而还要他一个大周的皇帝来怜悯他们的百姓……可笑,可笑,何其可笑!
豫昭帝刘庄并不是想不到自己对段氏王族的激烈而残酷的虐杀手段会逼反滇地百姓……他只是根本就不在乎罢了。
荣国公叶观楷离开长安前,曾经委婉地向豫昭帝刘庄请示过西南若反后的处置……
当然,荣国公叶观楷是个很懂得说话艺术的臣子,前面那么多“折戟沉沙”的御史台前车之鉴……首叫荣国公叶观楷开口的时候根本没有婉言劝谏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请陛下示下。
豫昭帝刘庄便也很平静地告诉叶观楷:“朕想要的,只有西南那一块地,至于地上面的人……顺者为民,逆者为贼。”
“此去西南,朕授你全权节制西南兵马,一应平叛事宜,荣国公便宜行事便可。”
如果杨云致当时没有能熬过来……豫昭帝刘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对西南滇地做一些什么。
即便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滇地多为异族,单凭豫昭帝刘庄之前己经做得那些事情,就己经足以御史台里冒出几个谏臣出来以死明志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滇地为边蛮、滇人为蛮人,所以朝堂上的文官才对皇帝如此倒行逆施、胡作非为、残忍暴戾的手段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飘飘一句“开疆拓土”之功就掩盖过去了。
“枝枝,这不是你的错,是朕自己失言了,”豫昭帝刘庄稳定了心神,平静承认自己的错误,“朕其实就是胡搅蛮缠、借题发挥罢了……”
“因为朕心里不喜欢,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害怕从你嘴里听到你对朕‘不喜欢’的地方……”
豫昭帝刘庄干脆利落地承认道:“朕刚才其实是骗你的,朕故作大方罢了,朕其实一点也不想听你到底是不喜欢朕的哪里,就是听了朕也更不会改,就是告诉你改了其实也是骗你的、为了安抚你罢了……”
“朕听了,只会非常难受、憋屈、郁闷、烦躁、恼羞成怒,然后忍不住像刚才一样胡搅蛮缠、倒打一耙……因为朕就是这样一个品行卑劣的小人。”
豫昭帝刘庄面无表情地陈述道,“……而且是一个明明知道自己品行卑劣,还依然是想不择手段留下你的小人。”
“我现在本来就没有想走了啊,”杨云致听罢,顿时更着急了,先去拉豫昭帝刘庄的手,握住了又觉得好像还不够,又扑上去蜻蜓点水般匆匆亲了亲对方的唇,撒娇讨好道,“我也不是非要指出陛下的什么不是,把陛下弄得不高兴了……可我实在是想和陛下做一辈子的夫妻啊!”
“父亲今天跟我说,夫妻二人,本为一体,彼此间得要坦诚相待,互相地指出自己的喜欢、不喜欢的地方,以后才好更融洽地相处……陛下实在不想听,那我快点说,说完就算了,以后陛下都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杨云致一边胡乱地又拉了父亲杨奉琰出来做大旗,一边又讨好地亲了亲豫昭帝刘庄的下巴,撒娇般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豫昭帝刘庄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不是为别的,而是为杨云致方才的那一句——
“枝枝,你方才说,你想和朕做一辈子的夫妻?”豫昭帝刘庄面色古怪,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手心一把……感觉自己有些恍惚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杨云致微微皱眉,不悦地反问道:“难道陛下不是这样想的吗?……这难道竟然是臣妾一人的痴心妄想了吗?”
“当然不是!”豫昭帝刘庄矢口否认,然后脑子飞速地转动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在杨云致醒来后撒过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小谎回忆了一遍,各自想出了一箩筐的解释说辞来……这才心神稍定,只觉神清气爽。
“朕只是觉得奇怪,”豫昭帝刘庄面露难色,故作无辜道,“朕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撒谎骗你、设局算计你的事情了……”
——其实是撒谎成性的某位陛下真真假假的话说过的实在太多了,根本不敢自己去冒认,万一自己先吐出来一个没被杨云致撞破的等下就出大乐子了……
杨云致抿了抿唇,只问豫昭帝刘庄道:“我遇刺中蛊的事情,我父亲和杨家当真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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