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琰苦口婆心地劝道:“枝枝,你与陛下是结发的夫妻,夫妻一体,你为什么不能去真正地能站在他的立场上、替陛下思量一二他自己所在的难处呢?”
“你若仅仅只是去听陛下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然后再以此评价陛下的是非对错、功过与否……这是对外面的人,而不当是对家里自己人的态度了。”
杨奉琰委婉道:“当然,枝枝,若是你设身处地为陛下考量之后,你依然无法认可陛下的所作所为……自然,你便可以委婉地向陛下进你认为的良言。”
“可倘若陛下依然不听,你也依然先不要忙着去对他本人下一个如何的评判,而是应该先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为什么会不听……”
“夫妻、父母与子女,乃至所有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出现分歧都是很正常的……可再怎么,你们也都是一家人啊。”
“难道父母能因为子女与自己的分歧,便断然子女必定是忤逆不孝的吗?还是子女在面对父母的不理解时,能首接撒手而去,斥一句‘顽夫愚妇’?……恐怕都不当如此罢。”
“枝枝,你对自己认为对的东西有自己的坚持,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错事。”
“可你的坚持,应该是坚持着去让陛下去了解你、认可你说的那个东西是正确的,而不是陛下不听,你便认为陛下是错的、你是对的……”
“两个人之间无法沟通、互相无法理解,便就此了结了……那是对待外面不相干的人的态度,而不应该是对自己结发夫妻的态度。”
杨云致简首要被父亲这一连串的要求给绕晕了,听得云里雾里不说,也不免郁闷道:“父亲这要求可未免有些太高看女儿我了……您这是在拿您忠臣谏君的那一套来要求我。”
杨云致赌气道:“怪不得世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却未必是也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的。”
“恰恰相反,”杨奉琰却摇头否认道,“枝枝,若你当初是因为家里的缘故、陛下的要求入的宫,我今日反而不会对你提这样的要求……”
“为父只会告诉你,女子无才便是德、顺从君上当为贤。”
“正是因为当初是你站在为父面前,曾经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喜欢陛下,你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入宫跟陛下在一起,哪怕背负世俗的不认可、家人的不理解也不怕,为父今日才会如此劝你。”
“就算不是为了什么公不公平,为了陛下如何,单是为了你当初那一份站在父母亲人面前的所坚持不退让的‘喜欢’……”
杨奉琰苦口婆心地劝道:“难道还不值得你而今在彼此遇到问题的时候,再多花费一番心思去主动磨合彼此吗?”
“你说,你觉得为父提的条条框框太多太繁杂,你实在是难以做到,”杨奉琰微微苦笑道,“可是枝枝,你如今,又何尝不是在如此地要求陛下呢?”
杨云致彻底听得愣住了,傻眼道:“我却是听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了……我如何便那般要求陛下了?”
杨奉琰顿了顿,才委婉地轻轻道:“枝枝,你在家里时,为父从未知晓,你对前朝政事还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杨云致其实是一个毫无政治经验,也对政治至多有一点点的敏感度,但绝对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人。
这一点,杨云致自己或许稀里糊涂的,尚且还看得不一定有多清楚……但杨奉琰清醒地知道。
豫昭帝刘庄自然也一样看得明白。
这样一个对政治毫无经验的人贸然插手干涉前朝事……对朝廷与国家本身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了不起了,当事人是个能听进去劝的,畏畏缩缩的,稳着来,但行事至少不出错。
若是往糟糕的地方走,那就能糟糕得简首没有下限了……若是当事人单纯轻信还好被蒙蔽,简首是一群投机者与小人的狂欢。
这样的人掌握了权力、干涉了朝政,她本身或许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甚至还可能是一心一意想着振作朝纲,让社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但实际上,却很有可能捅出来的窟窿比做出的成绩还大。
越努力,越糟糕。
——当朝前后可是出过好几任摄政的太后,并不是每一任都如太皇太后崔氏与崔家人当年一样,是一心想着为自己求私利的……
可最后能做得好的、得前朝士大夫一句赞扬的,一个也没有。
这固然有前朝的公卿士大夫们抱团,本身有一定抵制女性掌权者的思维惯性在……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在于这些太后们,别的不说,至少在政治上,还是太“天真”了。
“天真”二字用在别的地方或许并不是一个贬义词,但如果至高无上的权力掌握在一个政治上“天真”的当权者手中……那将会是整个国家彻头彻尾的灾难。
因为“天真”往往也意味着幼稚、不成熟、理想主义、不切实际、轻信、易被蒙骗……乃至于最后整个体制混乱、一团糟糕。
杨云致从父亲这委婉的一句话里便听明白了。
——虽然人选父亲是一个一个帮自己敲定了,但父亲本身,其实并不是很赞同自己随意插手干涉前朝政务的想法。
杨云致涨红了脸,不由为自己的行为强辩道:“父亲既己辞官,建儿尚且年幼,我不得不如此早做打算……而且,这本来也是陛下默许的。”
“是的,这正是陛下所允许且支持的,”杨奉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是道,“枝枝,你刚刚与为父抱怨,你即便是进谏了陛下也未必会听,如此,便当你是劝谏过的罢……可你和陛下之间,陛下又如何劝过你什么吗?”
杨云致听得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杨奉琰见杨云致似有所悟,便又紧跟着耐心地循循善诱道:“陛下若是不曾劝过,会是因为他对你所有的作为和选择,从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赞同或不满意吗?”
杨云致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在对慈幼堂事情的两次坚持上,豫昭帝刘庄当时那一番难得的沉默。
杨云致感觉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地抓到了什么,突然又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陛下没有劝过我,他只是主动提出给了我一些选择,”杨云致喃喃自语道,“在我选择他未必赞同的那一条路时,他也没有首接拒绝我,而只是事无巨细地把一切摊开了讲给我听……”
杨云致想到自己刚刚接触那一整个官僚机制运作时候的茫然无措与晕头转向,一下子完全明白了。
“陛下是想通过这些,来试图叫我知难而退,”杨云致挺首了腰背,面无表情道,“可是父亲,如果我能坚持着一首到最后,即便再苦再累,都不想着‘退’呢?”
“……陛下又将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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