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百姓对世家的残忍剥削也几乎是无可奈何的……
逼得急了，若是有百姓以匹夫之勇悍然行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报复之举，自有王朝律法为世家庇护……
届时，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子们还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哀地祈求上位者为他们做主。
而当百姓的愤怒足以推翻整个王朝的律法与皇权之时……那最早被世家们祸害过的百姓，尸骨早都不知道可以堆成一座多么高的山了。
正常的皇帝会爱惜百姓，是因为天下赋税来自于民间，百姓们无论耕地织布，只要是劳作，都是在供养皇室。
可世家的钱不是从百姓的税里首接收的，是自己各种渠道巧立名目偷摸挪截的……世家无论从权力来源还是阶层利益上，都不必那么地“在乎”百姓。
科举是开天辟地的盛举……可只有科举，也依然还是远远不够的。
杨云致打小就觉得自己父亲杨奉琰是个很厉害的人，因为身边人都是这样有意无意地告诉她的……
可也是在这段日子里，越是了解杨奉琰曾经做过的事情，杨云致才越是能更深地明白，父亲杨奉琰的“厉害”之处。
“整顿吏治，兴办官学”短短八个字，浓缩了杨奉琰呕心沥血奋力革新的一辈子。
杨云致有些担心自己来日若有不慎，会让父亲昔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所以她最最对王维岳犹豫的地方，主要还是对方太原王氏主支嫡脉子弟的身份。
杨奉琰听罢杨云致所言，沉默良久。
——杨奉琰其实一样对段、王二人都不太满意，但杨奉琰在乎的地方，与杨云致却又是全然不同……
与卢文渊的刻意奉承恰恰相反，杨奉琰本心里是，却并不是想选这么一大帮都特别愿意“姓杨”的人出来的。
但……豫昭帝刘庄方才又偏偏给他明示了。
左一句“慈幼堂是皇后的慈幼堂”，右一句“不是朕向你问计，是皇后心中诸事不决，在向您这位父亲请教”……
杨奉琰的心情有些复杂，万千思绪掠过，思索良久，还是没有主动提出第三个人选，而是请示豫昭帝刘庄的看法：“段协与王维岳此二人，皇后娘娘与老臣一时都实在是难以抉择。”
“……不知陛下心中又如何思量呢？”
“杨相这可实在是偷懒了哈，”豫昭帝刘庄无奈一笑，调侃道，“皇后找杨相出主意，杨相请朕定主意……问来问去，最后又问到了朕的头上，你们当真要按朕的意思来吗？”
杨云致也看出父亲实在是为难了，连忙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扯着豫昭帝刘庄衣角不自觉撒着娇道：“请陛下帮臣妾快拿一个主意罢，这都才说到第一个人呢。”
杨云致耍无赖道：“……大不了等后面的几个，我们都尽量少麻烦您就是了。”
——反正段协和王维岳两个，杨云致本心里都不是太满意。
可杨云致也认为父亲提醒的很是，卢文渊身为礼部尚书，礼部的官员如果从他推荐的段、王两个人之外选，又实在是有些不给这位卢相的面子了……
那就索性干脆由豫昭帝刘庄随便指一个罢，也免得让自己与父亲为难。
“那就王维岳罢，”豫昭帝刘庄倒是一点也不纠结，他心里早想好了，只一边笑着一副很受用的态度凝望着杨云致，一边随口提点杨奉琰道，“年纪轻倒正是件好事，给朕皇后选的人，皇后若是都用的顺手了，以后正好留给东宫那边……”
“经验嘛，年轻人，慢慢来就是了，谁也不是一入官场就什么都会的，错着错着就会了。”
——而且，豫昭帝刘庄还对王维岳比较满意的一点在于，这个人很是听话识时务，自己让他给他那个弟弟赶紧找个媳妇成亲，他马上就把那件事给办成了……
豫昭帝刘庄对此甚是满意，只不好当着杨云致的面提及罢了。
“而世家子弟身份，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豫昭帝刘庄觉得很滑稽般笑了一下，只轻描淡写道，“屈他什么才了？……五姓七望再贵，难道还能贵得过朕的皇后与太子吗？”
杨奉琰与杨云致父女齐齐一震，一时均神色凝重地望着豫昭帝刘庄，犹豫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后便罢了，杨相怎么也如此吃惊地看着朕，”豫昭帝刘庄好笑道，“朕授杨相太子太傅一职时，杨相心里不是就应该清楚朕的意思了吗？”
豫昭帝刘庄神色淡淡道：“不过建儿到底还年幼，有些事情，朕当下不好声张……再过几年，可还是要劳动杨相辛苦的。”
这几乎是当面向杨家父女二人承诺，皇帝就是有心且很坚定地要立六皇子刘建为储君了。
杨奉琰倒还算是比较沉得住气，杨云致却实在是十成十地错愕难言了……
——杨云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去争权夺势，可是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开始，中途比较大的一个成果己经自己定下来了一样。
这种错愕的感觉大概类似于，一个人发誓要头悬梁锥刺股地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可才刚刚读了《尚书》的第一章，朝廷封官的旨意就己经下来了……
好像是不用再努力了，但又好像，得是要更加努力了才行。
虚伪推辞的话，杨云致而今的表面功夫还没有练习到家，实在是不太说得出口，可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下来了，杨云致又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若是当下连句谢恩的话也不说，好像也又有些显得没规没矩了……
“皇后这是在想什么？”豫昭帝刘庄伸手捏了捏杨云致的脸颊，调笑道，“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杨云致当即想到自己愁眉苦脸的好像也不行，显得很不识抬举、还挑三拣西一般，赶忙做出一副欢喜笑模样来，尴尬地为自己找补道：“臣妾就是一时受宠若惊……”
“陛下膝下诸位皇子，建儿到底年幼，不想竟能得陛下如此偏爱，臣妾正是惶恐欣喜不能自己……”
豫昭帝刘庄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致变脸，只觉得十分可乐，面上却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只反问杨云致道：“刘建是朕无可争议的嫡长子，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有什么好让皇后受宠若惊的呢？”
“难不成……皇后竟是想要效仿古仁人，要在朕膝下诸皇子选其贤者，立贤明而不立嫡长吗？”
杨云致一噎，竟然觉得这话自己怎么答都不合适，只得硬着头皮拍胸脯保证道：“陛下放心，臣妾日后一定会更加悉心地教导建儿，让建儿时时刻刻以陛下您这位父皇为榜样，见贤思齐……”
——到时候，无论豫昭帝刘庄是想选嫡长还是选贤明，反正都一样选刘建就对了！
豫昭帝刘庄忍着笑点了点头，竟然还能作出一副十分认同的模样，感慨赞赏道：“……那就有劳皇后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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