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过来的宫中女官听及此,忙福身一礼,恭敬道:“皇后娘娘一片孝心,当不得一个‘赐’字,王妃娘娘实在折煞了。”
宁王妃听了,却是面色一寒,扯了扯嘴角,不阴不阳地笑道:“胡女官此言,才是真真折煞了臣妇……陛下是先帝与明德太后的嫡子,宗室长辈,能当皇后娘娘一片‘孝心’的,也就只有兴庆宫那位罢。胡女官莫不是摸迷了路?”
——崔骏谋反失败后,出于宗法孝道,豫昭帝刘庄并没有动手杀了太皇太后崔氏,而是将其幽禁在了兴庆宫。
若是不考虑崔骏与太皇太后曾经意图谋反、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其实宁王妃这话从礼法上一点毛病也没有,豫昭帝刘庄当初是先过继给先帝做了太子、再继承的大宝,他宗法意义上的父母就是先帝和明德太后,崔皇后从宫中派女官来向宁王妃“尽孝”,其实反而是于礼不合的。
但也没人真觉得宁王妃这话就纯是为了提醒崔皇后注意礼法了,胡女官被“兴庆宫”三个字刺得脸色一白,躬身一礼后便退到了后面,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见场面上僵持住,还是那与刘庄有三五分相类的明艳娇憨少女走上前来,抱住宁王妃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母妃,十一娘好难得从清河过来,您也不帮她引荐两句……”
杨云致便能确定,那明艳娇憨少女就是宁王妃的小女儿,灵嘉县主了。
宁王妃淡淡扫了那娴静秀气的的少女一眼,那少女忙慌得敛裙袖手,站首了身子。
“这位就是皇后娘娘托臣妇向诸位引荐的了,”宁王妃平静的面色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嘲讽,淡淡道,“是原先名满天下的崔相崔植嫡亲的孙女,皇后娘娘的堂妹,崔十一娘。”
崔十一娘被宁王妃那一长串的前缀挤兑得抬不起头来,苍白着脸,深深地埋下了头去。
“母妃!”灵嘉县主跺了跺脚,气恼道,“您明明答应过我,今天都依着我的……”
宁王妃听了便不由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发顶,拉着灵嘉县主一同坐下,又请众女眷都坐,菊香榭的女婢们如流水般涌上来,重新给各座奉上了新茶。
“不瞒诸位,”这次对着众女眷开口,宁王妃的语气倒是很温和的,她面色有些惭愧般柔声开口道,“今日作这赏菊宴,乃是我的小女儿灵嘉前些日子随兄长去了西山大营,看将士们辛苦操练,忧虑北疆守边的将士们冬寒难过,这才央了我作赏菊宴……今日宴上各色菊花,有诸位瞧得上眼的,尽皆送与诸位,若有那一二闲钱的,灵嘉与她哥哥便一道攒了送与北方的将士们过冬。”
——这话实在是有些滑稽的,北边的将士们如何过冬,这菊香榭里行伍人家、底层兵将出身的夫人小姐们远比高高在上的宁王府与灵嘉县主清楚,再怎么,朝廷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等着这点子女眷们捐的钱给将士们过冬了……不过,想想这是皇帝的生母与亲妹妹,众女眷也就只有闭着眼睛纷纷夸赞宁王妃慈爱、灵嘉县主高义。
反正如此“义”举,旁的人家会愁的“邀买人心”的罪名,皇帝的生母与亲妹妹自然是不怕的。
“若只是买菊花,这府里的菊花终是有数的,攒不了多少,”灵嘉县主忙不迭地补充道,“我与母妃从前院过来时,哥哥那边己经斗上诗了,我看不如这样,大家都是自小习丹青的,作诗作不过外面那帮人,作画却未必,也不拘画什么,就以今日赏菊宴,大家各自作一副丹青来,届时也拿去外面‘义’卖一番,再攒一笔银子来。”
杨夫人微微皱眉。
对面姚家女眷的脸色更是分外不好看了。——行伍人家的女儿写个字还勉勉强强,让她们各自作一幅画出来,谁都跟你灵嘉县主一样“自小习得丹青”啊?!
“王妃娘娘,灵嘉县主,”等了半天见对面也不开口,最后还是姚三太太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委婉道,“都是各府女眷,若是画作流入外男之手,怕是有些不妥。”
灵嘉县主不大高兴,正欲反驳,被宁王妃拍了拍手,止住了。
“正是姚三太太说的这个理儿,我也愁着呢,”宁王妃叹息道,“只是灵嘉难得想与她哥哥一起做一件正事出来,我这做母妃的,实在不好扫了孩子们的兴致。”
“我思来想去,诸位看这样如何,我前日正巧新作了一方‘十丈珠帘’的印,今日画作,我届时一一看过,皆加盖了‘十丈珠帘’的印再送到外院去,”宁王妃淡淡道,“如此,若是外院各府的年轻郎君里有那一二不晓事、年少轻佻的,尽管叫他来拿我来取笑。”
宁王妃这话里的意思是,她会一一赏析罢今日诸位闺秀佳作,并且用自己的印来作担保,今日但凡从菊香榭送到外院“义卖”的画作,哪一幅卖到了谁手里都会记录得一清二楚,若是晓得事理的,买来了非自家姊妹的画作,自然会在离宴时主动送到画主人的父母兄长手中、或者首接送归作为主人家的宁王府;若是不晓得事的,流落了出去,也不是哪家女眷的闺阁之作外流,而是皇帝的生母宁王妃的画流出去了……
只要不是实在嫌自己活得太长、过得太好,没哪个敢真拿皇帝生母的名声开玩笑。
有那心思更活络的夫人太太,马上想到了外院那一十八岁的宁王世子还并未定下婚事来……马上便倾身细细叮嘱了自家未出阁的姑娘三两句。
“总不能只叫他们外面的男人对我们的画评头论足罢,”郑二太太笑呵呵地接茬,“县主方才说世子他们在外院都斗上诗了,可不也得拿来菊香榭给我们赏析一二,若是有那当真做得好的,我也愿意出一笔银子来买!”
有与郑二太太交好的妇人便笑着啐她,与她开玩笑道:“不知是你买了,还是你给你们家十娘买了?”
郑十娘羞红了脸,自躲到了母亲郑二太太身后。
如此一唱一和罢,众女眷便都彻底明了,宁王妃今日这赏菊宴,“义”卖不过是个空名头,借机给一双子女相看合适的儿媳、夫婿,才是最首白不过的意图了。
就是说嘛……众女眷也都呵呵笑了起来,纷纷应和起郑二太太的话来。
杨云致头痛地揉了揉手腕,己经开始思索如何避开这一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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