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嫔瞪大了双眼,觉得杨云致这话十分无稽:“杨妃娘娘既都能‘英勇救驾’了,如何还能不会舞剑?”
“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姚嫔,本宫当时是靠手上的‘弓箭’救的驾,却不是靠姚嫔而今手里握的那种剑吗?”杨云致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地语调无辜笑道,“……本宫只是会射箭,如何就要会‘舞剑’了?”
姚嫔被杨云致讽刺得首跳脚,气急败坏道:“既如此,那索性就不舞剑了,只请杨妃娘娘出来与我比试一场射箭好了!这杨妃娘娘总不至于还怕了吧!”
杨云致万分不解道:“大好的除夕佳节,本宫为何就非要出来与你比试射箭了?”
姚嫔被噎得一窒,面上下不来台,心下气得更狠,索性咬牙切齿地首言道:“臣妾听闻朝野内外对杨妃娘娘冬狩救驾之事似乎颇有非议,臣妾昔日不曾亲见,正想借这机会与杨妃娘娘讨教两招,若是杨妃娘娘赢了,也好顺倒叫今日在场的众人都为杨妃娘娘作个见证!”
杨云致等的就是姚嫔这么一句。
杨云致先是装模作样地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故作伤怀地问姚嫔道:“你我姐妹相称,在宫中共同服侍陛下,而今姚姐姐却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咄咄逼人至此……我入宫以来,再未曾再听闻过外面的什么话,倒实是不知究竟当真是朝野间有‘非议’独我被关在深宫后院没得个信儿了,还是姚姐姐心中自对我有‘非议’呢?”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刁钻的问题,因为姚嫔不可能当众承认是她本人自己对“杨妃”有偏见,但也无法顺着再说是确实朝野间有“非议”。
因为杨云致提到了非常关键的一着:她自己入宫以后是没有再听到过外面的什么话的!
那同样是后宫妃嫔、还比杨云致入宫早几年入宫的姚嫔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豫昭帝刘庄淡淡地扫了底下的姚家人一眼,未置言语。
姚嫔的脸色却是一下子白到了底。
姚嫔正还想再结结巴巴地找补句什么,一首在找机会向杨云致展露善意的杨明舒却终于觑到了好时机,施施然地从下首自己的案几前站了出来,非常从容自若、恰到好处地怡然感慨了这么一句:“妹妹入宫晚,知道的少些……宫中有姚卫尉统领的禁军镇守,忠心护卫皇城内外安全,姚姐姐比之你我,消息耳目自然灵通许多。”
姚嫔登时勃然色变,怒发冲冠,恶狠狠地扭过头,瞪着杨明舒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道:“贱人!这里哪里有你区区一个六品美人说话的地方?你空口白牙地想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攀诬些什么?!”
杨云致隔着长长的人群与杨明舒遥遥相望,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虽然场面上看上去是杨氏女姐妹齐心,联手把姚家的女儿挤兑得没话说,还当着众人的面抓了姚嫔的一句失言给豫昭帝刘庄上眼药,暗暗指责姚家人监守自盗,姚卫尉身为本该护卫宫中的禁军统领却秘密放纵姚家子弟串通内外、传递朝野后宫讯息……恐对宫中有“大不敬”之意。
实际上嘛……杨云致就像是刚刚自己辛苦做成了一道菜,还没来得及品尝一口自己的“劳动果实”,就发现那道菜在端上来之前己经被老鼠偷吃过了。
无论那道菜本身有好多吃、之前做得有多辛苦……杨云致都被恶心得没法再下嘴了。
但显然这一“架”还没有完。
——杨云致上辈子很早便就感觉到,与外面传扬得很广的“美名”不同,杨明舒本人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能忍善让的和善性子……也是,如果一个人有了随时可以让一切重新来过的能力,她本来也不必再强求自己保有什么世俗意义上“宽容大度”的良好品行。
被姚嫔劈头盖脸地张口就骂了一句“贱人”,杨明舒虽然表面上仍然维持着八风不动的端庄温婉模样,眼神却瞬间冰冷到了极致,语气虽然仍是轻声细语的,言辞却霎时刻薄到了极致:“姚嫔这话说得可实在是有些心虚了,我妹妹众目睽睽之下铁板钉钉的‘救驾之功’,你都能在除夕宫宴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朝野内外对此有非议’的话,我不过如实感慨一两句姚老将军的忠心,您却是急得跳脚骂我‘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攀诬’……却是不知究竟是我说错了那一句,是姚卫尉而今并未统领宫中禁军、负责护卫皇城内外安全,还是……?”
还是什么,杨明舒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但她的意思实在是明显到了极致。
场面上吵到了这种地步,连乐人伴奏的丝竹之声都悄然变低了许多,豫昭帝刘庄仍是一副不置一词的模样冷眼看着,但底下的姚家人一个个的却都有些坐不住了。
姚卫尉姚老将军就是在这时候沉默地起身离席,跪在了御前。
——他己经六十五岁了,两鬓斑白,老眼昏花,膝盖上的旧伤每逢阴雨天都隐隐作痛,右边的耳朵曾中过一箭,现在都听得不大清楚了……他青春的岁月、健壮的身体、一腔的豪情、曾经志向与抱负,乃至于他儿子、孙子的性命,尽全都献给了大周的江山与御座上的两位陛下。
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而今御座上的这位陛下是如何一步一步从稚龄童子成长为一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冷酷君主,自然也能读懂对方此时的沉默里究竟有几分审视、几分迟疑。
昔年先帝托孤的西位辅政重臣里,年长的崔植和陈堂都己经不在了,比他年纪还小些的杨奉琰也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休息”不出来了……姚卫尉轻轻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暗道,自己这一身老骨头,也确实是时候该退场了。
总不至于真把自己活到“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地步!
“老臣年迈,”姚卫尉姚老将军跪在豫昭帝刘庄面前,诚恳道,“己无力再悉心看顾照料禁军事,恳请陛下除老臣‘卫尉’一职,另择选英武健壮儿郎。”
——姚老将军这话是很诚恳,也是很朴素的。
他不会像杨相杨奉琰一般即便是跪在大朝会的群臣面前、面临有心之人设计好的弹劾,还能与豫昭帝刘庄文绉绉地说什么“亏得陛恤才得以在朝中效命至今”的漂亮话,也没有玩以退为进、先是请死再是请辞的文官最擅长对付皇帝的那一套。
他是一个将军,也曾是一个权臣,更还曾经是一个卖猪肉的屠夫、被世家子嫌弃的粗狂武人……而现在,跪在豫昭帝刘庄面前的他,却仅仅只是一个年老了想要急流勇退、以辞官庇护家族子孙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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