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大军接连两日,竟按兵不动。汉军营寨看起来一片沉寂,炊烟袅袅,巡哨如常,甚至隐约还能听到兵士操练的号子声。
这份异常的安静,非但没有缓解城内的紧张,反而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孙权与每一位守城将士的心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未知的恐惧,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令人煎熬!
孙权不明白刘贤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当然,他也不盼着刘贤攻城,毕竟,这四万汉军的攻势,一定相当猛烈,孙权绝不想领教!
可敌人按兵不动,猜不透玄机,这也让孙权忧虑不安,不知刘贤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孙权在屋中来回踱步,猜测着,刘贤究竟是粮草不济?是等待援兵?抑或是还有更深的陷阱?
堂下,江东文武亦是忧心忡忡。长史顾雍、谋臣吕范等人,脸色皆是一片凝重。这反常的平静,在他们看来,绝非吉兆。
就在这片压抑的沉寂中,一个雄浑的声音如金石般铿锵响起,打破了堂内的沉闷:“主公!末将请令出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员虎将昂然出列。他身姿挺拔如青松,面容刚毅似磐石,浓眉之下,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正是东莱太史慈,字子义。
太史慈抱拳,声若洪钟:“刘贤围城两日而不攻,在我看来,他是骄纵懈怠,以为我江东无人,可任其欺辱!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亲率精兵,趁夜月黑风高,出其不意,劫他营寨!必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挫其锐气,焚其粮草,以解吴县之围!”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孙权也陷入了沉思。
顾雍开口道:“刘贤远路而来,虽有雄兵,但我们据城而守,城坚墙厚,刘贤定然有颇多的顾虑,他不来攻城,这对我们不是好事吗?你怎能主动去招惹他呢?”
吕范叹了口气,也开口道:“顾公言之有理,若偷袭不成,反激怒了他,引得他倾力来攻,吴县兵微将寡,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纮也跟着站了出来,“子义将军勇烈,人所共知。然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贤按兵不动,其意难明,恐有诱我出击之嫌。我军困守孤城,兵力本就不足。当以稳妥为上,凭坚城以耗其锐气,方是上策。”他语重心长,字字句句皆是老成谋国之言。
“刘贤非无谋之辈,其营寨看似松懈,焉知不是故布疑阵暗藏杀机?子义将军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置主公基业于险地。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安抚百姓,待机而动。”
面对众人的反对,太史慈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胸膛一挺,那股沙场宿将的胆魄与豪气勃然而发。他目光灼灼,直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诸公之言,虽是老成持重,却未免太过谨慎,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刘贤连日不攻,正是其骄狂自大的表现!他自以为掌控全局,将我江东视为囊中之物,视我等为无胆鼠辈!他以为我军被围,已经胆寒,绝不敢主动出击。我们越是示弱,他越是轻视于我等,他绝料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
对这些吓破胆的文人,太史慈很是不屑,这些文人一点忙都帮不上,光扯后腿,说不定,他们心里已经谋算着要劝孙权献城投降了。
他向前一步,气势迫人,继续陈词,“主公!刘贤大军围城,城中军心涣散,民心动摇!长此下去,必生变故,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若不能奋起一击,先拔头筹,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以一场胜仗来振奋人心,提振士气,则吴县,恐不攻自破矣!”
孙权环顾堂下,文臣谋士脸上多是忧惧保守,武将之中虽有几个跃跃欲试,但缺乏太史慈这般一往无前的锐气。太史慈的话,点燃了孙权内心深处的刚烈与不甘!
孙权背负双手,在堂中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太史慈的勇烈与自信感染着他,而顾雍、吕范的担忧也并非全无道理。时间一点点流逝,堂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年轻的孙权身上。
终于,孙权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
“子义!就依你之计!我给你三千精锐,切记,此战意在挫敌锐气,振奋军心,不可恋战,一击得手,即刻撤回!我在城中备好酒宴,待你凯旋!”
能侥幸偷袭得手,让汉军慌乱一阵,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指望一战将四万汉军击溃,彻底解了吴县之围,孙权可不敢有这种想法,那不现实。
因为刘贤兵精将勇,绝非等闲之辈!谁若是轻视他,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末将领命!”
太史慈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轰然抱拳,声震屋瓦。
“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必叫那刘贤,知晓我江东男儿的血性!”一股凛然的杀气与必胜的信念,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是夜,三更时分。天空浓云密布,星月无光,正是古人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凛冽的夜风呼啸着掠过空旷的原野,卷起不少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为这即将到来的杀伐更添几分肃杀。
吴县东门,悄然无声地开启了一道缝隙。没有号角,没有呐喊,只有铠甲与兵刃偶尔碰撞发出的低沉金属摩擦声,以及三千精锐士卒粗重而压抑的呼吸。
太史慈一身铁甲,外罩深色战袍,手持那杆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镔铁点钢枪,如同融入夜色的猛虎,端坐于神骏的战马之上。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身后这支精挑细选、人人眼中燃烧着战意的敢死之士。
三千江东健儿,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黑色怒龙,悄无声息地滑出城门,借着夜色的掩护和风声的呼啸,迅速而有序地扑向汉军大营。
众人马蹄裹布,士卒衔枚。这支军队展现出了极高的夜战素养,在太史慈的亲自率领下,巧妙地避开了汉军外围零星的哨卡,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营寨外围的鹿角拒马。
果然,汉军营寨的防御有些松懈,甚至有人倚着营门打盹。营内灯火稀疏,除了中军大帐附近有较为明亮的火光,其余营区一片昏暗,隐约还能听到鼾声。
太史慈心中豪气更盛,暗忖:“刘贤果然骄狂无备!天助我也!”
他再不犹豫,长枪向前一指,低吼道:“破开寨门!杀进去!焚其辎重!斩将夺旗!”
“杀啊——!”
三千江东精锐压抑已久的战意瞬间爆发,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呐喊声撕裂了夜的寂静。前排的将士撞开简易的营门,杀散把守辕门的守军。
太史慈一马当先,挺枪跃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率先冲入汉军营寨!身后三千虎贲,如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入!
初入营寨,果然一片混乱。一些从睡梦中惊醒的汉军士卒,衣甲不整,惊慌失措地试图抵抗,但在太史慈雷霆万钧的突击和江东精锐的猛攻下,瞬间便被冲垮、砍倒。
火光开始零星燃起,那是江东士兵在点燃营帐和辎重。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太史慈长枪如龙,左挑右刺,手下几无一合之将,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心中振奋,以为计成,目标直指那灯火通明、代表敌军指挥核心的中军大帐。
即便不能杀掉刘贤,若能吓他一身冷汗,那也值了!
然而,就在太史慈深入营盘腹地,正欲扩大战果之时,异变陡生!
“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
震耳欲聋、节奏急促到令人心悸的战鼓声,如同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猛然炸响!
紧接着,凄厉刺耳、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尖啸,撕裂夜空,瞬间盖过了营中的喊杀!
这鼓角之声,充满了蓄谋已久的杀机与冰冷的嘲弄!
几乎在同一刹那!
营寨外围,无数火把如同繁星般骤然亮起!火光连成一片,瞬间将整个汉军大营照得大亮!
方才还看似松懈无备的营寨,此刻仿佛一个被触动的巨大捕兽夹,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杀啊——!”
“休要放走一个江东鼠辈!”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如海啸般涌来!无数的汉军士兵,如同从地底钻出一般,从营寨外围、从草垛的掩体后、从营帐之间的阴影中蜂拥而出!
他们甲胄鲜明,刀枪如林,眼神冰冷,阵型严整,哪里有半分被偷袭的慌乱?这分明是早已埋伏妥当,只等猎物上钩!
左翼,一杆“步”字大旗高高飘扬,大将步骘指挥着数千弓弩手和长矛兵,迅速合拢,截断了太史慈的退路。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射向混乱的江东军,惨叫声此起彼伏。
右翼,一面巨大的“甘”字帅旗猎猎生风!锦帆贼出身、如今已是刘贤帐下一员猛将的甘宁甘兴霸,手持双戟,发出一声震天虎吼:“太史慈!甘兴霸在此恭候多时了!纳命来!”
甘宁如同下山的猛虎,率领着麾下最为悍勇的锦帆营,结成锋锐的锥形阵,狠狠地楔入了江东军的侧翼,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其他方向,数不清的汉军士兵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挺着长枪大戟,层层叠叠,如同钢铁的城墙,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向中心挤压而来!
原本看似空荡的营寨,此刻竟是人山人海,刀枪蔽日!太史慈和他的三千江东精锐,如同汹涌潮水中的一叶扁舟,瞬间被卷入钢铁与血肉的漩涡中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密不透风的反包围死死困住!
“不好!中计了!”
太史慈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饶是他身经百战,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终于明白,刘贤这两日的按兵不动,根本不是什么骄纵懈怠,而是最阴险、最致命的诱敌之计!
“刘贤!好深的算计!”
太史慈目眦欲裂,胸中怒火与战意同时熊熊燃烧。此刻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儿郎们!随我冲出去!杀啊!”
太史慈急忙掉头,暴喝一声,声如炸雷,试图稳住军心。手中那杆镔铁点钢枪瞬间化作一条咆哮的怒龙,杀向防御稍稍薄弱的地方。
“噗嗤!”一名冲上来的汉军什长被他一枪洞穿咽喉。
“咔嚓!”一柄劈来的大刀被他枪杆横扫,连刀带人砸飞出去。
“挡我者死!”太史慈须发皆张,状若疯虎。
然而,汉军实在太多了!杀退一层,又涌上来两层、三层!
步骘指挥着弓箭手在外围不断抛射箭矢,压制江东军的活动空间和反抗力度。
长矛兵和刀盾兵则结成密集的方阵,步步往前紧逼,不断压缩包围圈。
甘宁更是骁勇无比,带着他的亲兵精锐,死死咬住太史慈的侧翼。
双戟翻飞,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蓬血雨,给突围的江东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太史慈几次试图冲击甘宁的队伍,都被挡住了。
即便两人交手,太史慈也难以取胜,甘宁势大力猛,两条大戟舞的虎虎生风。
甘宁一般在水战的时候,喜欢用刀,但在陆地上,更喜欢用双戟,他的兵刃倒是和已经死去的典韦差不多。
两条大铁戟,镔铁打造,若是寻常的敌人,当真是碰着就死,擦着就伤,太史慈也是一员猛将,若搁平时,自然会好好的和甘宁厮杀一番,分个高下。
可是现在,陷入重重的包围之中,可不是好勇斗狠,逞个人匹夫之勇的时候。
太史慈的退让,反倒激起了甘宁的狂性,他带人愈发勇猛向前,太史慈哪里人少就往哪里冲,企图杀出一条通道突围而出。
火把的映照下,地上添了不少尸体,有江东军的,也有汉军的,太史慈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三千精锐在绝对优势兵力的绞杀下,如同冰雪消融,伤亡惨重。
每一次冲击,都仿佛撞在铜墙铁壁之上,只留下更多的尸体和更深的绝望。士兵们脸上最初的狂热早已褪去,恐惧则日益凝聚。
面对人海如潮的汉军,江东兵气势愈发低落,惨叫声、怒吼声、兵器碰撞的刺耳声、战马的悲鸣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就在这最混乱、最惨烈的时刻,包围圈外,汉军阵中突然分开一条通道。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刘贤出现了。
刘贤看向身边的诸葛亮,笑道:“兵强马壮,我的确骄傲了,但现在可不是懈怠的时候,骄兵必败的道理我是知道的,而且永远都牢记于心。”
诸葛亮不得不对刘贤刮目相看,虽说,刘贤只围不攻,是在逼迫周瑜,但一开始诸葛亮也觉得刘贤有些懈怠了,担心会被孙权有机可趁,没想到,刘贤故意设了一个圈套。
太史慈不来,双方倒也相安无事,这一来,就等于自己钻入了瓮中!
刘贤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看向陷入重围中的太史慈,他已经知道带队的主将是太史慈。
“太史子义!果然是好胆色!好气魄!想要趁夜偷袭,打我刘贤一个措手不及?这计策,想得确实不错!可惜啊可惜!”
刘贤微微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戏谑,“你太史慈勇则勇矣,却未免太小觑天下英雄了!你以为我这两日按兵不动,是怕了你们?是骄纵懈怠?呵呵,我巴不得你们所有人都主动出击,今夜才来了三千人,来的实在太少了,我的胃口大着呢!”
如果吴县所有被困的人都像太史慈这样主动出击,那反倒是刘贤所期待的。
因为那样一来,这吴县城防的优势,也就不存在了!
太史慈即便听到了,哪有心思理会,咬牙发狠,继续冲杀,在阵中左冲右突,杀的眼珠子都红了。
“传我将令!困死他们!一个都不能走脱!”
其实,刘贤后面很想说“活捉太史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能活捉最好,但如果提前下令非要活捉,那就等于不拿自己的将士当回事了。
因为活捉一员猛将的难度太大了,不知多少将士会为了这个命令,无辜的搭上性命。
要活捉,会让很多人畏首畏尾,不敢全力以赴。
活捉太史慈固然重要,但自家将士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就说曹操在长坂坡困住了赵云,结果呢,非要活捉,非要生擒,搭了多少人命进去,最后曹操连摸一下赵云的资格都没有。
随着刘贤一声令下,汉军的攻势更加猛烈!包围圈如同铁桶般再次向内收缩。
汉军的箭矢更加密集,长矛如林般刺来,盾墙如山般向前推进!
甘宁的攻势也愈发凶狠,双戟舞动如风,招招不离太史慈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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