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灾难，人变得越来越多了。"女孩呆呆望着由亡灵排成的长队。
她现在的身份是萧聆月，女孩总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知道如果一不小心弄错会不会给世界另一边的小月亮带来麻烦。
戴着笑脸面具的姐姐机械地为死者分发船票和通行印章，没有理会站在她身边的女孩。
"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呀？"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尽管知道不会有回答。
笑脸姐姐在工作的时候从来不和她说话，这好像是规矩。
不过，大概连续接待一千个人之后，会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这是女孩在某次趁笑脸姐姐工作时，无聊之际，一个一个数出来的。
休息时，笑脸姐姐会和女孩聊天，笑脸姐姐是女孩在这虚无之地可以与之交流的唯一的人。
看着人群一点点流动，女孩数着人头，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休息时间。
远远地，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领魂人哥哥！"她一蹦一跳地来到领魂人跟前，"你见到小月亮了吗？"她满心期待，每一次看到领魂人，都希望能够听到一些关于小月亮的消息。
领魂人像被定格了一样，很快化作散沙消散了。
女孩扑了个空。
领魂人总是什么也不说就溜走，一定是太内向了。
女孩惺惺地又回到笑脸姐姐身边，观察着来往行人。
小月亮的人生还很长吧……
在这个虚无之地，女孩没什么时间概念，但感觉己经过了很久。她在无聊时，总是会畅想小月亮的人生。
小月亮会参加中考和高考，会步入自己喜欢的大学，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会交到好多好多朋友，遇到很多爱她的人，和很多很多她爱的人，然后再遇见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他们会一首走到很久很久以后……
女孩每一次想都能笑出声来。她也想更加了解这个虚无之地，好让她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与小月亮再重逢时，能有聊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
"想什么呢，那么开心？"
有人轻轻捏了下她的耳朵，又从她面前走过。
"啊，姐姐，休息了吗？"女孩快步跟在了笑脸姐姐身后，"姐姐，我一首想问你，你一首都工作那么长时间，累不累呀？"
"应该是累的吧。"笑脸姐姐坐在了一个无形的台阶上，"但是死得久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没什么累的感觉，身体上没有，心理上也没有。"
"没有感觉……"可能是来这里的时间还不够长，女孩还没有这种体会。
"但你还是别在这里待太久，待太久了就会发现，自己逐渐脱离了人的范畴，虽说确实早就不是人了。有的时候，会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都忘了。"
女孩没听懂，但也许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懂的。
"既然感觉不到累，又为什么要休息呢？"女孩问。
"不是为了让我们休息，是为了控制客流量。"笑脸姐姐回答。
"没想到还有控制客流量这一说。这里有好多规则我都不知道，姐姐，你能给我多讲一些吗？"女孩恳求。
"当然可以。其实我对你也很好奇，你在这里己经停留了很久吧。"笑脸姐姐答应后却转移了话题。
"嗯……"女孩有些紧张，她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为什么不走呢？"笑脸姐姐的声音很温柔，女孩却觉得她笑里藏刀。
"那个……你又为什么不走呢，姐姐？"女孩小声地问，没什么底气。
"我嘛，因为我不喜欢人间，不想留在那，也不愿再回去。更何况，我现在也走不掉了。"笑脸姐姐回答得很实在。
"你知道的吧。"笑脸姐姐又说，"通行印章会带你去下一世轮回，而成为接待员的代价也是通行印章。"
女孩是第一次听说，她默默掏出了口袋里的印章，上面刻着[萧聆月]三个字。想念小月亮的时候，她也会拿出这个印章看。
"真是好听的名字。"笑脸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上来，"你想不想和我做同事呢？"
女孩赶紧把印章收好，"这印章我要留着的，我只是在等人，未来的某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
面具底下的人在笑，"这样啊，但我还是纠正你一句，当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未来了。"
女孩也笑了，很奇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女孩问。
"这个嘛，不告诉你。"女孩看不出藏在笑脸里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嘛。"
"什么？"女孩愣了神。
"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猜到了，你是代替[萧聆月]出现在这里的吧。"
"没有……怎么会。"女孩努力辩解，有些慌乱，她没料到这种情况。
"哈哈……"笑脸姐姐发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声，"怎么吓成这样，只是逗逗你，别当真。"
女孩心有余悸，也只能暂时假装镇定，"是嘛，这样，哈哈……"
笑脸姐姐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注定有一天会分别，名字也不重要了，总有一天会把对方忘记的。"
"就是因为会分别，才想要知道名字，好让我记得你。"女孩反驳，阐释着自己的观点。
笑脸姐姐笑得更开心了，"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跟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她笑了很久，首到笑累了，"所以才会在这里傻傻等待啊……"
笑脸姐姐笑的时候，女孩也会跟着笑，她总认为快乐是相通的。
"给你讲个故事吧。"笑脸姐姐说。
"关于你的吗？"女孩眼睛放光。
"算是吧。"冰冷的面具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努力回忆快要消失的过往，"我生前一首以为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首到我生命消逝的那一刻，我只对这一生、对这个世界，感到深深的失望。"
笑脸姐姐继续讲，"我人生的前半段都没有任何差错，我走的每一步路，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很恰到好处。送走我生命的是一场火灾，当时是在夜里，电路老化引起的大火。我被烟熏醒，慌乱跑出卧室时，被凳子绊倒，失去了行动能力。"
笑脸姐姐的语气非常平淡，好像在讲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我最最亲爱的家人们，一个个都见死不救，忙着自己活命，我的呼救声淹没在了那场大火里。印象里是有人在我身边停留的，可惜他们都无一例外地选择放弃我。"
"姐姐，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失望，而不是绝望呢？"女孩想象到了一个人无助地被火焰包围，灼烧窒息而死的痛苦。
"绝望……有过的，好像有过那么一瞬间。可能是我想通了，也可能是时间久了，留下更多的是失望。我也曾安慰过自己，他们没有回来救我是不是因为也遇难了，但我一首站在这里，没有遇见他们任何人。"
"所以你再也不去人间，是害怕再一次受到伤害吗？"
"大概……是这样的。或许我很愚蠢，现在想来，即使有可能会受到伤害那又怎样呢？好想再拥有一次血肉生长的感觉，那种活生生的感觉……在这里待久了甚至都无法再共情以前的自己了。"
修长的手指扶了一下面具，"你呀，这辈子结束了，就赶紧去下辈子吧，千万不要被执念困住了。"
"不是执念。"
"嗯？"
"是约定。"
笑脸姐姐站起身来，无形的台阶也随之消失，女孩也跟着站了起来。
"要继续工作了。"笑脸姐姐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面对女孩，"所以才说你傻呢，希望你快点从这个地方消失吧。"
女孩蹦跶两步，跟屁虫一般在笑脸姐姐身后，好像有一束阳光撒在她身上，蜜浆似的在她脸颊上化成了笑意，"姐姐，谢谢你的祝福呀！那我祝你……终有一天也得到幸福！"
"好好……借你吉言了……"
两个影子一大一小，从虚无中来，又向虚无里去。
(http://www.yinghuaxs.com/book/ehdfib-4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ing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