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海的绿眼睛漫过祭坛石阶时，林寒的镇魂刀在掌心灼得发烫。
"九儿带小七退到青铜棺后面！"他反手将苏九儿推向后方，刀身金红咒文骤然亮起，第一波跳尸的指甲刚擦过他的衣襟，便被咒火灼成黑灰。
可这不过是开胃菜——成排的铁甲尸顶着箭簇冲上来，腐肉下的白骨泛着青磷光，脖颈处还挂着半截锁链，分明是冥府逃出来的凶魂。
苏九儿咬着牙扯断腰间药囊，银针暴雨般钉进铁甲尸的百会穴。
她惯用的"腐骨散"混着药粉撒出，却见那些铁甲尸嗅了嗅空气，竟发出嗬嗬怪笑，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不对劲！"她踢开扑来的伥鬼，袖口暗格的毒针全部打光，"黑山老妖给它们下了抗毒咒！"
林寒的瞳孔骤缩。
他早该想到——能操控尸王局的老妖，怎会让手下尸傀被普通毒术克制？
刀光扫过三个跳尸的天灵盖，他余光瞥见陆小七正攥着柳如烟的裙角。
那少女的指尖还掐着陆小七后颈，可指腹却在轻轻少年耳后旧疤——那是三年前小七被野狗咬伤时，她连夜用草药敷好的痕迹。
"如烟姐..."小七的血书在地上被踩得稀烂，他仰着头用口型比划，"别..."
柳如烟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林寒刀光里飞溅的尸油，又望着小七眼底的信任，突然反手扣住小七手腕，将他推向苏九儿。"走！"她的声音带着破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去祭坛东南角的青石下，那里有我藏的..."
"贱蹄子！"黑山老妖的尸爪破空而至。
柳如烟被抽得撞在青铜棺上，嘴角渗出黑血。
老妖的右脸尸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左眼的青鸾翎羽却愈发幽蓝，"你当本君看不出？那哑巴的血书画的是我腰间的锁魂铃纹路——想引冥差来收我？"
"冥差？"林寒的刀势一顿。
他突然想起白无常临走前塞给他的铜铃，说"子时三刻，阴门开"。
此刻血月正悬在头顶，祭坛外的锁链声里，果然混着脆生生的铜铃声。
但容不得他细想。
尸潮己漫到脚边，苏九儿的银针筒空了，陆小七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药杵，砸向扑来的白毛尸。
林寒咬开指尖，血咒术在掌心凝成血蝶——这是他刚突破镇尸境时悟的杀招，可面对潮水般的尸群，血蝶刚撕碎十只跳尸，便被铁甲尸的骨爪拍散。
"寒哥！"苏九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她的手腕烫得惊人，眼底却亮着反常的灼光，"用我的血续咒！"
林寒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割开了手腕，鲜血正顺着指缝滴在他的镇魂刀上。"你疯了？"
他想甩开她的手，却见她另一只手捏着半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那是复活禁术的引子。
"尸毒反噬己经开始了。"苏九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只要能让你撑到子时三刻...只要能让你破了这尸王局..."
林寒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起半月前苏九儿为救他硬接尸妖一掌，当时她也是这样笑着说"不碍事"，却在夜里疼得咬碎了三颗牙。
此刻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唇瓣却因禁术泛着诡异的嫣红，腕间的血不是流，而是涌，顺着他的刀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血潭。
"九儿..."他的声音哑了。
镇魂刀吸收她的血后，咒文突然变成妖异的紫，刀芒所过之处，尸群竟像被滚水浇过的雪，成片融化。
林寒趁机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能清晰摸到她后背的骨头硌着自己掌心——她这半个月到底瞒着他受了多少苦？
"看啊！"黑山老妖的笑声里带着狂喜，"那小医女的血在喂饱尸王！你们的禁术，正好给本君送粮！"
林寒这才注意到青铜棺里的尸气更浓了。
原本只是腐臭，现在竟带着甜腻的血腥，像有人在熬一锅掺了蜜糖的人油。
他怀里的苏九儿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他衣襟上，她却还在笑："寒哥，你闻...这尸气里有青鸾翎羽的味道..."
青鸾翎羽？
林寒猛然抬头。
黑山老妖左眼的翎羽正随着尸气震动，每震一次，他右脸的尸斑便褪去一分。
原来那翎羽不是装饰，是镇压尸王的锁！
林寒的血咒术突然有了方向——他刀尖挑起苏九儿的血，凝成一道血箭，精准射向老妖左眼！
"啊！"老妖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青鸾翎羽"叮"地落在地上，他右脸的尸斑瞬间爬满整张脸，连脖颈都开始溃烂。
林寒趁机将苏九儿护在身后，却听见一声痛苦的咆哮——是九尾。
那只被炼成尸妖的狐狸此刻浑身发抖，原本结着黑痂的皮毛下，竟透出点点金斑。
它的狐尾扫翻两个铁甲尸，却又用爪子狠命抓自己的脖子，像是在挣脱什么束缚。
黑山老妖顾不上眼睛，冲过去揪住九尾后颈："畜牲！你敢反噬？"
"嗤——"九尾突然扭头咬住他的手腕。
老妖的尸毒对它无效，反被它啃下好大一块腐肉。
林寒瞳孔一缩，这哪是反噬？
分明是...九尾在觉醒自己的妖力！
"好一场热闹。"
阴恻恻的声音像冷水浇头。
林寒转头，只见祭坛入口处站着崔判官，石敢当扛着九环锡杖立在他身侧。
崔判官的官服染着暗血，手里转着生死簿，"黑山君，你答应本判的'尸王血'呢？"
"崔老狗！"黑山老妖捂着流血的手腕，"你说好的不插手！"
"本判只说不帮你，可没说不帮自己。"崔判官的指尖划过生死簿，"林寒，苏九儿，陆小七...你们的阳寿，本判收了。"
石敢当的锡杖重重砸在地上。
地动山摇间，祭坛西角冒出黑雾，竟是崔判官设的"锁魂阵"。
林寒将苏九儿抱得更紧，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可手指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襟。
陆小七不知何时爬到柳如烟身边，正用血书在她掌心画着什么——那是"姐，我不怕"。
九尾的咆哮声突然拔高。
林寒看见它眼里的金斑连成一片，原本蔫垂的狐耳竖得笔首，被黑痂覆盖的尾巴上，竟炸开一丛雪白的狐毛。
黑山老妖的脸色变了，他松开九尾后退两步，喉间发出低吼："你...你是青丘遗脉？"
九尾的回答是一声清越的狐鸣。
那声音震得祭坛瓦片簌簌掉落，林寒怀里的苏九儿突然睁开眼，用尽最后力气在他耳边说："寒哥...抓住它的尾巴..."
话音未落，九尾的狐尾突然暴涨，扫过崔判官的锁魂阵时，竟像利刃般划开黑雾。
林寒望着它眼里越来越盛的金光，突然想起白无常说过的话——"青鸾镇尸，九尾破咒"。
而此刻，那只被炼成尸妖的九尾，正用颤抖的爪子，指向青铜棺里翻涌的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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