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些"亲人"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像生锈的铁钉往头骨里钻——可镇魂刀刀柄的烫意突然顺着虎口窜上来,烫得他指节发颤。
他猛地睁眼,月光裹着槐叶的影子落下来,正落在脚边那具人偶的白面皮上。
"寒儿!"苏九儿的药杵又砸碎一具人偶,碎木屑溅到他脚边,"咬舌!用痛觉破幻!"她发间的银针晃着冷光,额角沾着人偶爆碎的金漆,平日总挂着讥诮的脸此刻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老槐树上的白无常正把长舌卷成螺旋状,舌尖点向玉面公子的广袖:"子时三刻,月过枝桠!"他腰间的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这是方才约定的破幻时辰——原来那家伙不是在晃舌头玩。
林寒的目光顺着白无常的指向扫过去。
玉面公子站在人偶群后,玄色广袖垂落如瀑,可袖口处有暗红的血渍正洇开,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方才他在幻觉里"看见"的气血翻涌,原是真的——这傀儡师为了维持三百具人偶的幻觉,早就在强行压制反噬的血气。
"银线。"林寒低喃。
他记得玉面公子的傀儡术需以活人的血饲线,那些操控人偶的银线必定从他体内引出。
他盯着玉面公子微颤的指尖,突然看清了——三百具人偶的后颈都系着细如蛛丝的银线,所有银线竟像百川归海般,往玉面公子右腕的袖扣处汇聚!
"本体藏在人偶里?"林寒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玉面公子的诡谲——三百具人偶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本体藏在银线交汇的枢纽处,用幻觉混淆视线,让人误以为本体在人偶群中。
可这银线要同时操控三百具傀儡,必定要以本体为锚点,所有银线的源头......就在玉面公子自己腕间!
"你以为用我最痛的事乱我心神?"林寒舔了舔嘴角的血,血腥味在齿间炸开,"我林寒的痛,从来不是用来躲的。"他话音未落,镇魂刀己离手。
刀身的龙纹化作赤芒窜出,像条吐信的火蛇,精准地缠上玉面公子右腕。
"不!"玉面公子终于慌了。
他想抽回手,可龙纹如烧红的铁链,瞬间灼穿他的衣袖。
林寒听见银线崩断的脆响——三百具人偶同时僵在原地,眼窝里的鬼火"噗"地熄灭。
他捡起镇魂刀,刀尖抵住玉面公子咽喉时,能清晰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
"啪嗒。"石敢当的青铜铃掉在地上。
这个总板着脸装公证人的崔判官亲卫,此刻脸色白得像刷了层浆糊,手指还保持着捏铃的姿势,活像具被抽了魂的傀儡。
崔判官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他坐在廊下的檀木椅上,原本摇着的折扇"咔"地折了半片,露出扇骨里淬毒的钢针。
他盯着林寒手背的龙纹,那纹路正随着呼吸起伏,像在吞噬月光:"好个血咒术......"
"赌局规矩,各凭本事。"白无常从槐树上飘下来,腰间的哭丧棒往崔判官脚边一拄,"崔判要是现在动手,莫怪小的去阎罗殿递状子。"他的官帽歪了半边,却笑得见牙不见眼,舌头故意扫过崔判官的靴面。
玉面公子突然剧烈咳嗽。
他的银线被龙纹绞断,反噬的血气从七窍涌出,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皮:"你......你怎么可能识破......"
"因为你太贪心。"林寒的刀尖又压进半分,"三百具人偶,要同时维持幻觉和操控,你的银线根本藏不住。"
他盯着玉面公子腕间翻卷的皮肉——那里果然缠着密密麻麻的银线,每根都浸着黑血,"用活人血饲线,你以为能瞒过镇魂师的灵觉?"
"轰!"第一具人偶炸开。
林寒的血咒顺着银线反噬回来,人偶体内的怨气被点燃,炸成漫天碎木和黑灰。
第二具、第三具......三百具人偶像被点燃的爆竹,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震得房瓦乱颤。
苏九儿拽着林寒往旁边躲,药杵在头顶舞得密不透风,挡住飞溅的木屑。
崔判官猛地站起来。
他的官服被炸开的黑灰染脏,眼底翻涌着阴鸷:"够了!"
"还差三具。"白无常数着爆炸的声响,"三百零八,三百零九......"他突然捂住嘴,"哎呀,小的算错了,原本人偶是三百零一具?"
玉面公子的惨叫被爆炸声淹没。
他的身体随着人偶的爆炸抽搐,每炸一具,他的皮肤就多道血痕,最后竟和最后一具人偶一起炸成了血雾。
只剩半块染血的玉佩落在地上,刻着个"崔"字。
林寒抹了把脸上的血。
他能感觉到经脉里的血咒之力被抽走大半,双腿像灌了铅,但眼底的光比镇魂刀还亮:"下一局。"他望着崔判官,"我要你亲自下场。"
崔判官盯着地上的"崔"字玉佩,突然笑了。
他弯腰捡起玉佩,用袖口擦了擦:"林小友好手段。"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刃,"只是这赌局,可不止三局。"
老钟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寒抬头望去,镇北楼的铜钟正被夜风吹得摇晃,钟声混着血腥味飘过来。
他握紧镇魂刀,刀柄的龙纹烫得他掌心发红——这是血咒术耗尽前的最后警告。
"下一场赌局的钟,响了。"崔判官整理好官服,转身时衣摆扫过地上的血污,"林小友,可还走得动?"
林寒扯了扯嘴角。
他拖着有些发颤的腿,一步步往场地中央走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把未出鞘的刀。
而在他意识深处,十岁那年的雨夜又浮上来——穿官服的人提着青铜令,站在咬杀他爹娘的僵尸身后。
那个人的脸,和崔判官此刻的背影,重叠成了同一道阴影。
钟声还在响。
林寒望着场地中央的赌桌,那里摆着新的筹码——三盏招魂灯,七根锁魂钉,还有半块和他怀里一模一样的镇魂玉。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十年前爹咽气前摸的,原来不是要给他,是要他记住——这玉佩,是镇魂世家的血脉之证。
而崔判官,正是当年那道阴影的主人。
林寒的脚步顿了顿。
他抬头看向镇北楼的方向,钟声里仿佛藏着千万个冤魂的哭嚎。
下一场赌局,该他把十年前的血债,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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