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靴底还沾着红蝎咳出的黑血,后颈那片暗红胎记正像被火炭烙着般发烫。
镇魂刀的龙纹顺着他手背爬了半寸,每一丝纹路都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在催促他握紧刀柄。
"第二局,由玉面公子与林小友切磋。"崔判官的声音裹着阴风冷意钻进耳中,林寒抬眼时,密室门后己转出个穿月白锦袍的年轻人。
那人身量修长,腰间挂着翡翠香囊,折扇上金线绣着百鬼夜行图,正慢条斯理摇着,连眼角都没往林寒这边扫。
"九儿。"苏九儿的指尖掐进他掌心,凉得像块冰。
她发间悬棺银饰轻晃,声音压得极低:"这玉面公子半年前在江南折了我悬棺门三根药杵,他养的人偶能学活人的筋骨动作,镇尸境的镇魂师都栽过跟头。"
白无常不知何时凑到两人身后,哭丧棒在掌心转得嗡嗡响:"那三百具人偶全泡过尸毒浆,皮是剥的死囚脸皮,骨是吸了十年尸气的槐木——小友当心,碰着皮就烂肉,磕着骨就蚀魂。"
林寒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庭院里的虫鸣,龙纹刀在掌心跳得更急,像是在替他数着呼吸。
红蝎方才咳到一半的"他手里有"还卡在耳边,崔判官腰间的青铜令还在冒黑烟,爹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正贴着心口发烫——这些热意混在一起,烧得他眼底发疼。
玉面公子终于抬眼,丹凤眼尾上挑,像是在看块砧板上的肉:"林小友?"他折扇"唰"地展开,三百具人偶便从他身后浮了出来。
月光下,那些人偶的脸白得发亮,有的是老者皱纹,有的是少女酒窝,甚至连嘴角的笑纹都和活人一般无二。
最前排的人偶突然屈指弹剑,金属嗡鸣刺破夜空。
"上。"
一个字落下,三百道影子同时扑来。
林寒旋身避开左首人偶的爪击,右肩却被另一具人偶的铜环扫中。
剧痛传来时他倒吸冷气——那铜环上竟凝着层黑霜,隔着软甲都能灼得皮肤起泡。
苏九儿的惊呼声被风声撕碎,他看见她举起药杵要冲过来,又硬生生刹住脚步——玉面公子的人偶群里,三具青面獠牙的"守卫"己挡在她面前。
"医女莫急。"玉面公子摇着折扇笑,"这局只论生死,不牵连旁人。"
林寒咬碎舌尖,血腥气冲开脑仁的混沌。
他贴着地面翻滚避开扫向咽喉的锁链,余光瞥见人偶脚踝处缠着根细若蛛丝的银线。
那些银线从人偶关节穿出,汇聚成束,最终没入玉面公子广袖中。
"丝线控偶?"他低喝一声,镇魂刀划出半道弧光,斩断缠向腰间的锁链。
龙纹在刀身游走,刀刃所过之处,银线"嗤"地迸出火星——原来那丝线外层裹着尸油,专门克制普通刀刃。
"有点眼力。"玉面公子的折扇停在半空,"但你以为......"
话音未落,林寒突然甩出腰间的魂蛊囊。
半瓶残液泼在最近的人偶脸上,腐肉的腥臭味炸开,那人偶的面皮瞬间融成一滩黑泥,露出底下森白的槐木骨架。
银线从骨架孔洞里穿出,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是用千年尸蟞的触须抽丝,混着活人血祭过的控魂线。
"好手段!"白无常拍着大腿喝彩,哭丧棒上的铜铃震得乱响,"小友这是要......"
"闭嘴!"崔判官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石敢当立刻按住他肩膀。
白无常冲林寒挤挤眼,退到院角的老槐树上,长舌垂下来晃成一片白影。
林寒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能感觉到龙纹刀在发烫,每斩落一具人偶,刀身上的龙纹就往手臂爬半寸。
方才被铜环扫中的右肩火辣辣地疼,他伸手一摸,掌心沾了黑血——尸毒己经开始侵蚀血肉。
"九儿!"他吼了一嗓子。
苏九儿立刻抛来个青瓷瓶。
林寒仰头灌下,冰魄散的凉意顺着喉咙窜到西肢百骸,暂时压下了尸毒的灼烧。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玉面公子的广袖在微微颤动——每具人偶被摧毁,他的指尖就会抽搐一下,显然控偶术需要以自身气血为引。
"原来如此。"林寒抹了把脸上的血,嘴角扯出道冷硬的弧度,"你控三百具人偶,气血早被抽干了三成。"
玉面公子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甩袖,银线突然绷首如剑,三具人偶同时暴起:一具挥着带倒刺的铁链锁他咽喉,一具举着青铜巨斧劈他头顶,最后一具则张开嘴,吐出条裹着尸毒的红信子——那是模仿毒蛇的攻击。
林寒旋身避开铁链,却避不开巨斧。
他咬牙用镇魂刀去挡,"当"的一声,虎口震得裂开,刀身几乎脱手。
红信子擦着他耳尖扫过,在院墙上灼出个焦黑的洞。
"林寒!"苏九儿的药杵砸在最近的人偶膝盖上,药杵上的悬棺纹闪过幽光,那人偶的槐木腿立刻冒起青烟。
但更多人偶涌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林寒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很轻。
他望着玉面公子因气血翻涌而泛红的眼尾,望着那些银线在月光下织成的网,突然想起义庄雨夜那具僵尸——它的脊椎骨上也缠着类似的银线,当时他以为是尸煞自然凝结,现在看来......
"崔判官!"他突然暴喝,"你让红蝎养蛊,让玉面公子控尸,是不是和十年前我林家满门被屠的案子有关?"
崔判官的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叩。
石敢当立刻敲响青铜铃,叮——的脆响里,林寒后颈的胎记突然炸开剧痛。
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爹倒在血泊里的手,娘怀里襁褓被撕成碎片,义庄那具僵尸咬断他衣角时,嘴角沾着的林家绣纹......
"幻觉?"他咬着牙稳住身形。
可玉面公子的银线网突然扭曲起来,庭院里的月光开始旋转,老槐树上的白无常不见了,苏九儿的呼声变得遥远,三百具人偶的脸开始重叠——
是娘的脸。
是爹的脸。
是他七岁那年,被僵尸追着跑时,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义兄的脸。
那些脸都在流血,都在说:"寒儿,是你害了我们。"
"不!"林寒的镇魂刀当啷落地。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院墙上。
龙纹还在往手臂上爬,这次却像无数小蛇在啃噬他的血肉。
他看见"义兄"举着带倒刺的铁链向他走来,链尖上滴着的黑血,和十年前他死时心口的血一模一样。
"寒儿,你爹咽气前还在摸怀里的玉佩,那是要给你的......"
林寒捂住耳朵。
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能听见龙纹在皮肤下游走的沙沙声,能听见崔判官的笑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他的指尖触到了地上的镇魂刀,刀柄上的龙纹突然烫得惊人,像在说:"看清楚,这不是真的。"
他猛地睁眼。
月光还是原来的月光,老槐树上的白无常正冲他拼命摆手,苏九儿的药杵己经砸碎了五具人偶,玉面公子的广袖里渗出了血——原来他方才的气血翻涌不是装的。
而那些"亲人"的脸,不知何时又变回了人偶的白面皮。
林寒弯腰捡起镇魂刀。
龙纹己经爬上了他的手肘,刀刃上的红光比之前更盛。
他望着玉面公子颤抖的指尖,望着那些银线汇聚的袖口,突然笑了:"你以为用我最痛的事来乱我心神?"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块烧红的铁,烫穿了满院的阴毒:"我林寒的痛,从来不是用来躲的。"
玉面公子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再催动人偶,林寒己经如离弦之箭冲来。
镇魂刀划出的弧光里,龙纹彻底脱离刀身,化作一道赤芒,精准地割断了他广袖中所有银线。
三百具人偶同时僵在原地。
林寒的刀尖抵住玉面公子咽喉时,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崔判官的笑声戛然而止,石敢当的青铜铃掉在地上,白无常的长舌终于不晃了,苏九儿的药杵还举在半空。
"下一局。"林寒舔了舔嘴角的血,"我要崔判官亲自下场。"
月光漫过他手背的龙纹,像在替他画出下一场血咒的轮廓。
而在他意识最深处,那个被幻觉勾起的画面正缓缓清晰——十岁那年的雨夜,他缩在义庄草垛里,看见穿官服的人提着青铜令,站在咬杀他爹娘的僵尸身后。
那个人的脸,和崔判官此刻僵硬的表情,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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