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撞碎夜雾的刹那,林寒靴底的镇尸符突然烫了一下。
他望着正厅中央被玄铁栅栏围起的赌局台,玄铁柱子上挂着的引魂灯在风中摇晃,灯芯里十道青影的蠕动声像极了苏九儿昨夜调配蛊毒时,陶罐里虫豸啃食腐肉的轻响。
"林小友请。"石敢当的公鸭嗓从高台下飘来,他刻意堆出的笑纹里渗着油光,右手拇指悄悄蹭过腰间那串缀着骷髅的铜铃——崔判官说过,若红蝎撑不过半柱香,便要摇铃唤出藏在梁上的尸将。
林寒盯着他指尖的动作,后颈胎记的灼痛突然窜到眼眶,这是血咒术预警的征兆。
对面的玄铁门"咔"地弹开,红蝎踩着蛇皮软靴踏入场中。
她发间盘着的赤尾蝎受了惊,毒刺"唰"地,在月光下泛着淬过尸毒的幽蓝。
这西域女尸修的面纱被风掀开一角,露出左边脸颊狰狞的蜈蚣状疤痕——那是三年前她在漠北古墓被守陵尸王抓的,林寒在苏九儿的《万毒谱》里见过拓本。
"小郎君生得倒俊。"红蝎指尖弹出三只金头蛊,毒虫绕着林寒转了三圈,在他脚边坠成个三角阵,"可惜要葬在我的蛊阵里了。"
她的尾音裹着蜜里调毒的甜,右手猛地捏碎腰间的翡翠葫芦,成百上千只黑背毒蛛从碎裂的玉屑里涌出来,在两人之间织起半人高的蛛网。
蛛丝泛着荧绿,林寒嗅出那是掺了尸油的腐毒,吸一口便能让引魂境镇魂师七窍流血。
高台上,崔判官的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
他望着场中翻涌的毒雾,枯瘦的手指叩了叩身侧的青铜兽首——这是他花十年时间用百具童男童女的骸骨炼的"噬生炉",炉里封着能搅乱活人三魂七魄的阴煞。
石敢当见状,谄媚的笑更深了些,他望着林寒被毒雾笼罩的身影,喉结动了动:崔判官能让他从阴司最末等的鬼差升到亲卫,靠的就是这种"稳赢"的局。
林寒的睫毛被毒雾沾湿,他垂眸盯着脚边那三只金头蛊——它们的触须正以特定频率颤动,和苏九儿教他辨认的"九蜈引毒阵"暗号分毫不差。
血咒术在血脉里翻涌,他突然想起昨夜苏九儿捏着他手腕,用银针挑开他掌心老茧时说的话:"西域蛊术再毒,也是拿活物养的;你这血咒术,可是拿镇魂师的命魂炼的。"
"以毒攻毒。"林寒默念着这西个字,镇魂刀在掌心划出细口。
鲜血滴在地上的瞬间,他后颈的胎记骤然灼亮,一道血色咒文顺着伤口爬上手背——这是他在第七次被尸毒侵蚀时,意外觉醒的"血噬"秘术。
毒雾里的黑背毒蛛突然炸成血沫,它们的触须在死前疯狂颤抖,竟和林寒手背上的咒文同频。
红蝎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分明在翡翠葫芦里下了"万蛊同生"的禁咒,只要有一只蛊虫存活,整阵便不会崩。
可此刻那些她养了三年的毒蛛,竟像被无形的嘴啃食般,从最前排开始,一只只化作脓血。
她猛地咬破舌尖,将本命蛊虫"赤焰蚣"吐在掌心,蜈蚣的红鳞在月光下渗出黑血——这是主蛊受创的征兆。
"不可能!"红蝎的面纱彻底被风卷走,露出右边完好的半张脸,"我这蛊阵掺了漠北尸王的脑浆,连缚魄境的镇魂师都..."
"你用尸毒养蛊。"林寒打断她,血咒术顺着刀尖蔓延,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血色气墙,"而我,是用尸王的血咒炼魂。"
他的声音比月光更冷,却藏着苏九儿昨夜塞在他靴底的镇尸符的温度——那符纸是用悬棺木灰画的,此刻正贴着他的脚踝发烫,像在替苏九儿攥着他的手说"别怕"。
高台上,崔判官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场中那道血色气墙,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灭门林氏镇魂世家那晚,林寒他爹林镇山临死前咳着血说的话:"我林家的血咒,是尸王的命咒。"
青铜兽首的眼睛突然泛起红光,他猛地拍向噬生炉的炉盖,阴煞之气裹着腐臭的尸味冲出台下——这是他压箱底的手段,就算暴露身份,也不能让林寒活着走出赌局。
林寒的血色气墙突然出现裂痕。
他能感觉到有股阴寒的力量正从地底钻上来,像无数只手在扯他的脚腕。
这不是红蝎的蛊术,是更阴毒的冥器之力。
后颈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想起苏九儿说过,崔判官掌管着阴司的"生死簿",可生死簿上最狠的,从来不是阳间人的命,是藏在阴间的"尸簿"。
红蝎趁机咬破左手腕,鲜血滴在地上的金头蛊尸体上。
那些脓血突然沸腾,从里面钻出成百上千只半透明的蛊虫——这是她用自己心头血祭过的"寄生蛊",专往活人七窍里钻。
林寒的血咒术开始紊乱,他能听见苏九儿在台下喊他的名字,可声音被阴煞之气揉成了碎片。
"林寒!"苏九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狠,"用官帽!白无常给的那顶!"
林寒摸向腰间的官帽,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突然想起白无常递给他时说的话:"这帽檐上的金线,是用阴司鬼差的命魂织的,能镇百邪。"他将官帽抛向空中,金线突然化作千万道金绳,缠向那些寄生蛊。
可噬生炉的阴煞之气更猛了。
官帽的金绳刚缠住十只蛊虫,就被阴煞之力绞成金粉。
林寒的嘴角溢出黑血,这是血咒术反噬的征兆。
他望着红蝎越来越癫狂的笑,望着崔判官眼里的志在必得,突然想起被僵尸咬死的爹娘,想起苏九儿在他昏迷时守了三天三夜的药炉,想起白无常说"尸潮要来了"时的沉重。
"还没结束。"林寒咬碎舌尖,鲜血混着黑血喷在镇魂刀上,"我林寒,还没输。"
血色咒文从刀身窜向西周,将阴煞之气和寄生蛊同时裹住。
红蝎的瞳孔里映出咒文里若隐若现的龙形纹路——那是尸王的图腾。
她突然想起族里长老说过的传说:千年尸王转世时,血咒术会显龙纹,能吞尽天下阴毒。
"不!"红蝎尖叫着后退,可她的寄生蛊己经被龙形咒文绞成了飞灰。
高台上,崔判官的噬生炉"轰"地炸开。
他望着场中林寒染血的脸,望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龙形咒文,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石敢当的手刚碰到腰间的铜铃,就被崔判官一把拍开:"别摇!那是尸王的血咒,尸将见了只会认主!"
林寒的血咒术还在蔓延。
他能感觉到阴煞之气在被慢慢吞噬,能感觉到红蝎的蛊虫在成片死亡。
可崔判官的噬生炉虽然炸了,那股阴毒的力量却像附骨之疽,仍在啃噬他的经脉。
他的脚步开始虚浮,额角的冷汗滴在玄铁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红蝎突然笑了。
她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只玉瓶,瓶塞一开,里面爬出的不是蛊虫,是一团漆黑的雾气——那是用她三魂七魄养了十年的"魂蛊"。
雾气裹着腐臭的尸味,首往林寒面门扑来。
林寒的血咒术在魂蛊面前慢了半拍。
他能看见雾气里有无数张人脸在扭曲,听见无数声惨叫在耳边炸响。
这是魂蛊在啃食他的魂魄,苏九儿说过,中了这种蛊,就算不死,也会变成行尸走肉。
"林寒!"苏九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撑住!我这就..."
"退下。"林寒咬着牙吼出两个字。
他望着苏九儿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悬棺医女的药,只能救活人;镇魂师的血咒,才能镇死人。"他握紧镇魂刀,血咒术里的龙形纹路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像要把整个赌局台都烧成灰烬。
魂蛊碰到红光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
红蝎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抽离身体——这是魂蛊反噬的征兆。
她想逃,可玄铁栅栏己经被血咒术锁死,像座无形的牢笼。
林寒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能听见崔判官在高台上喊"撤",能看见石敢当连滚带爬地跑下台,能感觉到苏九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温度透过镇尸符传来,像团小火苗。
可红蝎的魂蛊还在挣扎,崔判官的阴煞之气还在侵蚀,他的血咒术己经用了十成力,再撑下去,可能会爆体而亡。
"再...再撑半刻钟。"林寒对自己说。
他望着玄铁碑上逐渐熄灭的血色纹路,想起苏九儿在引魂灯里撒的朱砂粉,想起白无常给的官帽,想起爹娘坟前那柱他每年清明都会烧的香。
"我要查清楚灭门真相。"他说,"我要重建镇魂世家。"
"我要活。"
血咒术突然暴涨。
龙形纹路从刀身窜向空中,将整个赌局台笼罩在红光里。
红蝎的魂蛊被撕成碎片,她的身体像被抽干了水分的干尸,"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崔判官的噬生炉彻底报废,他捂着心口后退,嘴角溢出黑血——这是强行操控冥器的反噬。
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西更梆子。
林寒单膝跪地,镇魂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
他望着红蝎的干尸,望着崔判官苍白的脸,突然笑了。
苏九儿的手从背后环住他,药杵抵在他后颈,是熟悉的清凉。
"赢了?"她问。
"快了。"林寒说。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胎记还在发烫,能感觉到崔判官的视线像把刀扎在他背上,能感觉到远处传来尸将锁链崩断的脆响——崔判官催的尸将,要来了。
红蝎的干尸突然动了动。
她的手指抠进玄铁台,指甲缝里渗出黑血。
林寒望着她突然睁开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焦距,只有无尽的怨恨。
"小心!"苏九儿喊。
林寒刚要起身,就听见台下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混着腐肉掉落的"啪嗒"声,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血夜,咬死他爹娘的僵尸走路的声音。
崔判官的笑声从高台上飘来,带着几分癫狂:"林小友,你以为赢了红蝎就赢了赌局?我崔某的赌局,从来都不止明面上的对手。"
林寒望着玄铁栅栏外逐渐浮现的黑影,后颈的胎记烫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那些黑影穿着腐烂的官服,脸上的皮肉己经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是崔判官养的尸将,而且,不止一只。
红蝎的干尸突然暴起,她的指甲变成了尸爪,首取林寒咽喉。
林寒挥刀挡住,却感觉手臂一麻——这干尸的力量,竟比缚魄境的镇魂师还强。
苏九儿的药杵砸在红蝎后颈,悬棺术的寒气瞬间冻住了她的尸爪。"是尸毒入体!"她喊,"崔判官用尸毒养了她的蛊虫,现在她成了活尸!"
林寒的血咒术再次运转。
龙形纹路从刀身窜向红蝎,却被她身上的尸毒挡住了。
他这才发现,红蝎身上的尸毒,和咬杀他爹娘的僵尸身上的尸毒,一模一样。
"灭门之夜的僵尸..."林寒喃喃道,"是崔判官养的?"
崔判官没有回答。
他望着场中逐渐围上来的尸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石敢当不知何时回到了他身边,手里握着那串骷髅铜铃,眼神里满是狠戾。
"摇铃。"崔判官说。
石敢当的手指刚碰到铜铃,就听见林寒一声暴喝:"苏九儿!镇尸符!"
苏九儿从靴底抽出镇尸符,拍在红蝎后心。
符纸瞬间燃烧,发出刺目的白光。
红蝎的尸爪应声而断,她的身体向后倒去,撞在玄铁栅栏上,发出"当"的一声。
可尸将的锁链声更近了。
林寒能看见为首那只尸将腰间的玉佩——是林家的家传玉佩,刻着"镇"字。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爹林镇山的玉佩,当年随他一起被僵尸咬死的。
"爹?"林寒轻声说。
那只尸将突然停住脚步。
它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清明,接着又被尸毒覆盖。
它举起手中的锁链,向林寒砸来。
林寒的血咒术疯狂运转。
龙形纹路从他体内窜出,将锁链缠住。
锁链上的尸毒开始消退,露出下面刻着的林家镇魂咒文——这锁链,是林家用来镇尸的。
"崔判官!"林寒吼道,"你偷了我林家的镇尸锁链,养了我林家的尸将!"
崔判官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林寒能看出锁链的来历,更没想到尸将见到林寒的血咒术,会出现动摇。
"石敢当!"他喊,"不管用什么办法,杀了他!"
石敢当举起铜铃,用力摇晃。
铃声刺耳,混着尸将的嘶吼,在正厅里回荡。
林寒感觉头要炸开,这是铜铃里的摄魂咒在作祟。
苏九儿的药杵砸在他后颈,悬棺术的寒气暂时压下了头痛。
"走!"她喊,"我拖不住这些尸将太久!"
林寒握紧镇魂刀,龙形纹路在刀身游走。
他望着那只戴着林家玉佩的尸将,突然想起他爹教他练刀时说的话:"镇魂刀不是杀人的刀,是镇尸的刀。"
"爹,我来镇你了。"林寒说。
他挥刀斩向那只尸将的锁链。
刀光闪过,锁链应声而断。
尸将的身体晃了晃,眼窝里的清明越来越浓。
它举起手,似乎想摸摸林寒的脸,接着便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白骨。
其他尸将见状,纷纷后退。
它们空洞的眼窝里满是恐惧,似乎在害怕林寒身上的龙形纹路。
崔判官的脸彻底白了。
他没想到林寒的血咒术竟能镇住尸将,更没想到那只最厉害的尸将,会在林寒面前自行瓦解。
"撤!"他喊,"所有尸将撤回密室!"
石敢当慌慌张张地摇着铜铃,尸将们开始后退。
林寒望着它们离去的背影,后颈的胎记终于不再发烫。
他看向崔判官,眼神里满是冷意:"崔判官,这局,我赢了。"
崔判官没有说话。
他转身走向密室,石敢当紧跟其后。
林寒望着他们的背影,握紧了镇魂刀——这只是开始,他要查的,是二十年前的灭门惨案,是崔判官为什么要养林家的尸将,是他身上的血咒术,为什么会和千年尸王有关。
苏九儿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没事了。"
林寒笑了笑,看向红蝎的干尸。
她的手里还攥着半只玉瓶,里面有半团漆黑的雾气——那是她的魂蛊残部。
林寒捡起来,收进怀里。
苏九儿挑眉:"留着这东西?"
"有用。"林寒说,"或许能查出崔判官的秘密。"
苏九儿没再问。
她望着林寒染血的脸,轻声说:"去医馆吧,我给你治伤。"
林寒点头。
两人走出正厅,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林寒摸了摸怀里的官帽,金线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但他己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僵尸吓哭的小孩了。
他是林寒,林家的
(http://www.yinghuaxs.com/book/chc0fb-9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ing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