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站在庙前的青石板上,靴底与碎石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他望着正厅门楣上斑驳的"赌局"二字,喉结动了动——白无常临走前那句"玄铁碑的缝隙是活的"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他却觉得后颈发烫,那枚血色胎记正随着心跳一下下灼烧,像在提醒他崔判官的视线从未离开。
"发什么呆?"苏九儿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刻意放轻的不耐。
林寒转身时正撞进她怀里,药囊里的朱砂味裹着寒气涌进鼻腔——她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短打,腰间悬着的青铜药杵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白无常说玄铁碑有缝。"林寒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墙角那丛一人高的野蔷薇。
他记得三刻前经过时,最顶端的花苞还未绽开,此刻却有三两片花瓣零落在地,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
苏九儿的指尖突然按上他后颈的穴位,力道不轻不重。"别用魂识乱扫,崔判官的引魂灯能捕捉生人气。"她的指甲盖儿在他皮肤上刮了刮,"我给你按按肩,方才在破庙躲影子差时,你左肩胛骨的旧伤又裂了。"
林寒这才察觉左肩传来钝痛,想来是方才躲避石敢当的追踪时撞在槐树上。
他没拒绝,任由苏九儿的手探进衣领。
她的掌心凉得惊人,却带着股艾草熏过的暖,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崔判官在碑缝里埋了尸将。"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方才在巷口,我闻见了腐木混着尸油的味道——和七年前灭门夜,咬断我爹喉咙那东西一个味儿。"
苏九儿的手顿了顿。
林寒能感觉到她指腹的薄茧蹭过自己脊椎骨,像在数什么。"悬棺医女的眼睛能看生死线。"她突然凑近他耳畔,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方才我瞄了眼石敢当的影子——他脚边跟着十团灰雾,每团雾里都锁着半截金漆棺材钉。"
林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金漆棺材钉是镇尸专用,十根...正好对应十具千年尸将。
他反手扣住苏九儿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手背烫过去:"你早知道?"
"悬棺术要渡阴阳气,我能感应到地下三尺的活物。"苏九儿抽回手,转身去拨弄腰间的药囊,铜铃叮铃作响,"但我没说,是想看你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自己想通。"她背对着他,耳尖却红得要滴血,在月光下像两片浸了酒的枫叶。
墙角的野蔷薇突然剧烈晃动。
林寒瞬间攥紧腰间的镇魂刀,刀鞘上的符咒泛起微光。
却见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叶面上用黑狗血画着个"更"字——是白无常的暗号。
"他在提醒我子时三刻的更漏。"林寒弯腰捡起叶子,指尖沾了点未干的狗血,"白无常说漏洞在时辰,现在看来,是崔判官算错了更漏与尸将苏醒的时差。"
他抬头望向正厅房梁,第三块青瓦下隐约有玄铁的冷光透出,"千年尸将需借阴时三刻的死气苏醒,但更漏走的是阳时...崔判官用引魂灯催它们醒,反而会让锁魂链松半刻。"
苏九儿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林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西墙根下的狗尾巴草正无风自动,草尖指向东南方——那是石敢当的方向。
"影子差换了三拨。"她从药囊里摸出颗褐色药丸塞进他嘴里,"含着,这是避阴丹,能混淆引魂灯的感应。"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股苦涩的黄连味。
林寒望着东南方的阴影,忽然笑了:"石敢当以为盯着我们就能打乱计划,他不知道...苏九儿,你昨天在城隍庙给那老乞丐的药,是不是加了追魂散?"
苏九儿挑眉:"那老乞丐是石敢当扮的,我在他鞋底贴了活魂符。现在他走到哪儿,我都能顺着符纸找到他藏的引魂灯。"
她从袖中抖出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崔判官的密室在正厅地下三丈,入口在第三块青瓦下——和玄铁碑的位置重合。"
林寒的手指重重叩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终于明白白无常说的"缝隙是活的"是什么意思——玄铁碑不是死物,而是崔判官用来连接阳间赌局与阴间密室的活门。
只要在更漏敲响的瞬间,用他的血咒术顺着碑缝钻进去,就能在尸将苏醒前切断引魂灯的供能。
"林寒!"苏九儿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后颈的胎记在发烫——崔判官在催尸将了!"
林寒反手握住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发抖。"等赌局过了..."他刚开口,就被苏九儿用药杵抵住喉咙。
"先赢了再说。"她别过脸,声音却软下来,"我在你靴底塞了张镇尸符,要是尸将冲出来..."
"你用悬棺术拖它们半柱香。"林寒接完她的话,两人同时笑了。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那方白无常给的官帽,帽檐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条随时会咬人的蛇。
正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石敢当站在门里,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身后的引魂灯烧得正旺,灯芯里隐约能看见十道青灰色的影子在蠕动。
他的目光扫过林寒和苏九儿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崔判官说过,情字最是致命。
林寒摸了摸怀里的官帽,后颈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握紧镇魂刀,一步跨了进去。
子时三刻的漏刻声,恰在此时,重重敲响。
正厅中央的青铜漏壶里,最后一滴水银坠入壶底。
林寒望着对面墙上的玄铁碑,能清晰听见碑缝里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半刻钟前,他让苏九儿在石敢当的引魂灯里撒了朱砂粉,此刻那些混着他血咒的朱砂,正在灯油里烧出细小的窟窿。
崔判官的密室里,青铜灯盏突然爆出一串灯花。
他望着灯里林寒越来越近的身影,猛地捏碎了手中的锁魂铃。"去把尸将的锁魂链再紧三道!"他吼向跪在地上的石敢当,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那小崽子...他要进来了!"
石敢当刚要起身,却见灯盏里的画面突然扭曲——林寒的指尖按在玄铁碑上,一道血色咒文顺着碑缝爬了进去。
崔判官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他望着灯盏里逐渐熄灭的幽蓝火焰,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庙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
林寒望着玄铁碑上逐渐浮现的血色纹路,耳边响起苏九儿的低语:"动手吧。"
他抽出镇魂刀,刀锋划过掌心。
鲜血溅在碑上的瞬间,漏壶里的水银突然逆流,在青铜壶壁上撞出清脆的响声。
赌局现场的钟声,在此时,缓缓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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