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指节在铁无锋手腕上掐出青白印子。
暴走的铁匠浑身青筋暴起如蛇，脖颈处的尸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面额蔓延，可刚才那声"寒子"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眼底的血色。
"九儿的骨哨。"他喉结滚动，掌心的血咒纹灼烧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洞外尸潮的嘶吼声里，那声急促的蜂鸣像根细针扎进耳膜——比约定的收网时间早了整整一刻钟。
铁无锋突然发出闷哼，右臂的尸甲咔嚓裂开道缝，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肉。
林寒趁机扣住他后颈镇魂穴，血咒之力顺着指尖涌进去，却在触及对方识海时猛地一顿。
那里有团暗红雾气正在翻涌，雾气里隐约能听见类似古钟的轰鸣，每响一声，铁无锋的瞳孔就收缩一分。
"王...要醒了..."铁无锋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溃烂的嘴角淌出黑血，"寒子...你肩上的印子...和那团红光..."
林寒的后背瞬间绷紧。
他想起方才洞穴深处那团越来越亮的暗红，想起云隐说"天书现世，尸王归位"时浑浊的老眼，更想起自己从小到大被当作胎记的火纹——此刻正隔着粗布短衫，在肩胛骨处烫出一片灼热的红。
"走！"他拽着铁无锋往洞外拖，余光瞥见缩在角落的红衣。
盲眼琴师的盲杖竖在膝头，十二根琴弦震颤如活物，琴箱上的铜锁"咔嗒"崩开，露出里面半卷染血的黄符。
那是崔判官的标记。
"林公子。"红衣突然开口，盲眼上的纱巾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灰白的眼仁，"您该看看潭水。"
话音未落，整座洞穴突然剧烈震颤。
林寒踉跄着撞在石壁上，头顶石屑如暴雨砸下。
铁无锋趁机挣开束缚，却没像之前那样攻击，反而仰头望着洞顶，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
"九儿！"林寒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他摸出怀里的天书，纸页烫得惊人，指尖刚触到封皮，就见书页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用血写着"血脉共鸣，破局之钥"八个字。
东侧洞穴里，苏九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跪坐在寒潭边，镇魂草的草汁混着嘴角的黑血，在青石板上洇出朵狰狞的花。
潭水红得像刚宰了十头牛，水面上那张人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它咧开的嘴里，犬齿上还挂着半块带血的肉。
"九儿姐！"青鸾攥着她的手腕，指尖冰凉得像块冰，"它在吸你的生气！你看手！"
苏九儿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爬满了青灰色的血管，正顺着胳膊往心口蔓延。
她想运起悬棺医女的护体针法，可丹田处空荡荡的，方才为了抢镇魂草硬接的那记水浪，早把她的内息震得七零八落。
"林寒..."她呢喃着这个名字，意识开始模糊。
模糊中，她想起三个月前在乱葬岗，两人第一次血脉共鸣时，他眼里的血光和自己心口的热流。
此刻那热流竟又涌了上来，从丹田首窜到头顶，连指尖的寒毒都跟着松动了几分。
"寒子！"铁无锋突然发出一声暴喝。
林寒转头的瞬间，就见洞穴深处那团红光"轰"地炸开，照得整个洞穴亮如白昼。
红光里浮着个半透明的影子，穿着锈迹斑斑的铠甲，眉心的火纹和林寒肩上的胎记一模一样——正是云隐说的尸王亲卫。
"血咒术，开！"林寒咬碎舌尖，鲜血喷在天书上。
血色顺着纸页纹路游走，最后汇聚成一道光链，缠上了铁无锋的脖颈。
暴走的铁匠立刻安静下来，眼里的血色被光链一点点抽离，滴落在地的黑血也渐渐变成了鲜红。
与此同时，东侧洞穴的苏九儿突然睁开眼。
她的瞳孔里浮起血色纹路，和林寒肩上的火纹如出一辙。
两人之间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顺着古冢的地脉相连，将林寒的血咒之力和她的医女元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共鸣了！"青鸾惊呼。
她看见苏九儿周身泛起金红相间的光，连潭水里的人脸都开始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叫。
那光越来越盛，最后"轰"地炸开，震得整座古冢都晃了三晃。
林寒只觉眼前一亮。
他怀里的天书"唰"地飞了出去，悬在半空自动翻开，血咒纹从书页里钻出来，像活物般缠上所有尸王残部。
那些原本刀枪不入的尸兵发出惨叫，被血咒纹勒成了漫天血雾。
红衣的琴弦突然绷断，她捂着耳朵后退，盲杖"当啷"掉在地上，露出脚边半张未烧尽的请帖——上面赫然盖着崔判官的鬼印。
"收材料！"林寒大喝一声。
苏九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虽然脸色苍白，但手里稳稳攥着镇魂草。
青鸾从铁无锋怀里摸出个陶瓶，里面装着凝固的千年尸油；云隐则从袖中取出块血晶，在红光里泛着妖异的光。
"按天书说的。"林寒接过三样东西，血咒之力顺着指尖注入。
镇魂草瞬间化为绿雾，尸油融成黑泉，血晶碎成红雨，三种颜色在半空交织，最后凝成道光柱，首插洞顶。
洞外突然安静下来。
尸潮的嘶吼声消失了，残魂的哭嚎也消失了，连空气里的腐臭味都淡了。
林寒抬头，就见光柱里浮着团半透明的影子，是初代镇魂师的残魂。
它对着林寒行了个礼，然后慢慢消散在光柱里。
"崔判官的局。"云隐的声音突然响起。
佝偻的老守墓人扶着石壁站起，眼里的浑浊褪尽，"他想借古冢的力量，唤醒被初代镇魂师封印的千年尸王。你们拿到的天书、镇魂草、尸油、血晶，都是钥匙。"
"那我肩上的胎记？"林寒摸着发烫的后背。
"尸王转世的标记。"云隐叹了口气，"崔判官算准了你会来，算准了血脉共鸣会解开封印...可他没算到，你心里有比尸王之力更重的东西。"
"九儿。"林寒转头看向身侧的苏九儿。
她正用银针给铁无锋清理尸毒，听见名字抬眼，毒舌的话还没出口，洞外突然传来锁链碰撞的声响。
白无常的身影从雾气里走出来，惨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手里的哭丧棒滴着黑水："林公子，我家判官设了'黄泉渡'赌局，七日之内三场生死斗。赢了，千年尸王的秘密双手奉上；输了..."他扫过众人，"全埋进黄泉里。"
林寒摸了摸怀里己经冷却的天书，又看了看苏九儿染血的袖口。
他想起被僵尸咬杀的父母，想起铁无锋溃烂的手臂，更想起刚才血脉共鸣时，苏九儿眼里那簇比尸王之火更亮的光。
"我接。"他说。
白无常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
他转身走进雾气，锁链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句话飘在风里："七日之后，黄泉渡见。"
苏九儿的银针"叮"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却被林寒先一步握住手。
两人掌心相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却又稳得像山。
洞外的雾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
林寒回头，就见红衣己经不见，只留下半张请帖，在风里翻了个面，背面用血写着："黄泉渡，无回头。"
"走。"林寒拉着苏九儿往洞外走。
月光照在他们肩上，林寒的胎记又开始发烫，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灼人，反而像团火，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青鸾和铁无锋跟在后面，云隐落在最后。
老守墓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了句："千年之局，终要见分晓了。"
雾气渐浓，将众人的身影慢慢吞没。
只有林寒和苏九儿交握的手，还在月光下泛着暖光——那光里，仿佛能看见黄泉渡的渡船，正停在雾的那端，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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