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掌心的咒纹彻底绽开时，连月光都跟着晃了晃。
苏九儿退到云隐身侧的脚步顿了顿，她看见那血色纹路顺着林寒的手腕往上爬，像根烧红的铁线，在他臂弯处盘成半朵曼珠沙华。
他的瞳孔里浮起暗红，像两团将熄未熄的火，可那火里烧着的分明是二十年前的血——他跪在染血的镖旗前，父母的尸体还温着，凶手的靴底沾着他的眼泪，说"这小崽子留不得"。
"九儿。"林寒低唤她的名字，声音里裹着淬过毒的温柔，"你替我挡过的刀，今天我都要砍回去。"
苏九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见过他杀人，见过他替她吸毒时咬破的唇，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林寒——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骨子里裂开，露出最原始的、要把仇人挫骨扬灰的狠劲。
她想喊他小心，可喉间哽着团火，只能攥紧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刚调配好的辟毒散，待会儿他要是中了招，她得第一时间扑上去。
红衣的软剑突然抖得厉害。
她能感觉到那股血咒之力在抽她的魂，像有双无形的手攥着她后颈，把她往地狱里按。"退！"她尖叫着挥出最后一串黑焰珠，可那些珠子才飞出去半丈，就被血光烧成了灰。
林寒动了，快得像道影子，等她反应过来，那朵血色咒纹己经贴在了她心口。
"噗——"
红衣喷出的不是血，是团黑雾。
她的衣襟裂开道血口，皮肤下爬出密密麻麻的红虫，嘶嘶叫着往伤口外钻。"崔判...官会...杀了你们——"
她踉跄着后退，软剑"当啷"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进尸兵堆里，那些原本疯狂挣扎的尸兵突然像被抽了筋，腐肉簌簌往下掉，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寒哥！"苏九儿冲过去时，林寒正单膝跪地，额角渗着冷汗。
他后背的焦洞还在冒黑烟，可那道胎记却亮得刺眼，像块烧红的玉。
她慌忙掏出金疮药，却被他按住手腕："先看那些尸兵。"
云隐的光网突然收缩。
原本困在里面的尸兵此刻连骨头都开始碎裂，红虫们缩成指甲盖大的黑点，"滋啦"一声烧得干干净净。
铁无锋的玄铁锤还举在半空，他脸上的尸毒青斑淡了些，粗声粗气骂道："奶奶的，老子砸了二十锤都没见响，寒兄弟这招倒利索！"
林寒扶着刀站起来，目光扫过满地残骸。
红衣还在抽搐，可他没再看她——留着活口比杀了有用，崔判官的线，得慢慢扯。
苏九儿给他敷药时，指尖碰到他发烫的皮肤，小声骂："不要命了？血咒术刚觉醒就往死里用！"他没接话，却悄悄把她沾着药粉的手往自己掌心里按了按。
"走。"云隐的拐杖敲在地上，"尸王关卡的力量随月相涨，子时三刻是最弱的时候。"
山路尽头的石门比想象中更狰狞。
青黑色的石头上爬满尸纹，像无数条死蛇盘在一起，林寒离着三步远，就听见里面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苏九儿的银针突然从袖中窜出，"叮"地钉在石门上——针尾的雄黄酒在石面腐蚀出个小坑，腾起的白烟里飘着股腐臭味。
"这是尸王用血脉养的锁。"云隐的声音发颤，"当年镇魂世家就是用这关封他的...要破，得用镇魂师的血。"
林寒伸手按在石门上。
掌心的咒纹刚贴上石面，整座山都震了震。
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门后撞，像头被关了千年的野兽，正用爪子挠他的骨头。"九儿。"他回头，苏九儿立刻递来个青瓷瓶，里面是她新炼的活血丹，"吞下去，血咒术需要血气。"
铁无锋举起玄铁锤："奶奶的，老子帮你砸！"话音未落，锤头己经砸在石门上，火星子溅得老高。
林寒趁机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石纹上，瞬间绽开朵血花。
门后的轰鸣变了调，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怒吼。
苏九儿的银针一根接一根扎进周围的石缝，每根针尾都缠着她的发丝——这是她的"悬棺锁"，能暂时困住尸王力量外泄。
"裂！"林寒低喝。
血咒之力在他体内炸开。
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石纹往上爬，所过之处，尸纹像被泼了滚油的蛇，扭曲着蜷缩成灰。
石门发出刺耳的呻吟，终于"轰"地裂开道缝。
铁无锋的锤子跟着砸进去，碎石乱飞中，众人看见门内有座青铜台，台上悬浮着本书——封皮是暗金色的，泛着冷光，书页间飘出的气息，让林寒的胎记又烫了起来。
"《镇魂天书》。"云隐的拐杖"咔"地断成两截，他佝偻着身子冲过去，枯瘦的手在书皮上摸了又摸，"当年...当年我师父说，书里藏着尸王的命门..."
林寒伸手去拿书。
指尖碰到书皮的瞬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青鸾被铁链锁在祭坛上，崔判官的官服沾着血，黑山老妖的爪下压着块碎玉，还有...还有具穿龙纹尸衣的尸体，正缓缓睁开眼，那双眼，和他镜子里的，一模一样。
"寒哥？"苏九儿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怎么了？"
林寒回过神，发现自己己经把书抱在怀里。
书页自动翻了起来，第一页上用血写着几个字："崔判通尸，借魂还王。"后面的字他还没看清，就听见云隐倒抽冷气："青鸾...青鸾是引子？"铁无锋凑过来，挠着脑袋念："啥叫'千年尸王，转世归位'？寒兄弟，这说的不会是你吧？"
月光从石门的裂缝照进来，落在书页上。
林寒看着"转世归位"那西个字，突然觉得怀里的书沉得像座山。
苏九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他转头，看见她眼里的担忧，还有藏得很深的坚定——不管真相是什么，他们都得扛着。
"接着看。"他说，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却更沉了，"崔判官的阴谋，才刚露个头。"
青铜台上的《镇魂天书》又翻了一页，露出半行被血浸透的字："欲灭尸王...先..."
风从门外灌进来，书页哗啦作响，把剩下的字卷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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