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手指还沾着苏九儿唇角的血，那抹温热正迅速冷却。
他望着她幽蓝的瞳孔里翻涌的红芒，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她突然攥住手腕的力道哽在喉间。
"寒哥。"苏九儿的声音发颤，像浸在冰水里的琴弦，"石壁上的纹路......和你胎记的形状一样。"
她另一只手按上他心口，隔着粗布短打都能摸到皮肤下翻涌的灼热，"我之前翻医经时见过记载——镇魂师血脉......能共鸣。"
林寒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被僵尸追进乱葬岗，也是这样的灼烧感从心口涌出来，把尸毒逼成冷汗。
可此刻苏九儿的掌心贴着他的胎记，那热度突然变成了两团火，在皮肤下撞出火星子。
"需要怎么做？"他脱口而出，手指无意识蜷起，扣住她冰凉的手腕。
苏九儿的睫毛剧烈颤动，像被风吹乱的蝶。
她望着铁无锋炸开的血雾里重新凝聚的残魂，望着墓室尽头尸潮推挤石门的闷响，忽然踮起脚，唇重重压上他的。
林寒的大脑"嗡"地炸开。
有铁锈味涌进嘴里——是她咬破了自己的唇。
紧接着，他心口的胎记像被浇了热油，灼烧感顺着血脉窜遍全身。
苏九儿的血咒之力从相触的唇齿间涌进来，带着她独有的苦艾香，和他体内蛰伏的力量撞在一起。
"轰！"
墓室穹顶的夜明珠突然爆成星芒。
林寒看见两人的咒力在半空交织成血红色的网，苏九儿的发丝飘起来，发间银簪坠子闪着幽光，而他的镇魂刀自动出鞘，刀身腾起的黑雾竟与血网缠成了龙形。
残魂的红芒被血网裹住，像被扔进沸油的蛇，疯狂扭曲。
原本撞门的尸潮突然静止，最前排的僵尸脖颈以诡异角度后仰，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
"成了！"云隐的拐杖砸在青石板上，震得石缝里的青苔簌簌往下掉。
这老头佝偻的背突然挺得笔首，枯树皮似的手掐了个法诀，墓墙上的守墓兽浮雕突然睁开眼，射出两道青光，精准地钉进血网中心。
林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来——是古冢的地气？
还是他血脉里沉睡的记忆？
他看见苏九儿的瞳孔慢慢从幽蓝褪成琥珀色，眉心的红芒被血网绞成碎片，而她的手正攥着他的衣角，指节发白。
"九儿？"他低唤，声音哑得像砂纸。
苏九儿松开他的唇，额头抵着他的，呼吸急促："别停......残魂在找破绽......"她的指尖按在他后颈，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是小时候被尸毒灼的，"用你第一次觉醒时的力道......"
林寒闭了闭眼。
十二岁那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他缩在破庙里，僵尸的指甲刮着木门，血从他心口的胎记渗出来，在地上画成奇怪的纹路。
此刻那些纹路竟浮现在他眼皮上，他顺着纹路运转咒力，只听"咔"的一声，血网突然收紧，残魂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好！"云隐的拐杖又砸了一下，这次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从裂缝里涌出青色雾气，将血网裹得更紧。
尸潮的尖啸弱了下去，最前面的几具僵尸"扑通"栽倒，露出石门上被撞出的裂痕。
林寒刚松了半口气，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红。
红衣还坐在角落的石墩上，盲眼的白纱被气浪掀到额角，露出一双丹凤眼——那根本不是盲眼，眼尾点着的朱砂痣正随着她的动作轻颤。
她膝上的古琴不知何时换成了带倒刺的软剑，剑身上还沾着云隐刚才撒出的青雾，正在"滋滋"冒烟。
"红衣姑娘？"云隐的声音突然顿住，他望着红衣的眼神像见了鬼，"你......"
"崔判官能给我千年寿命，你们能么？"红衣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却像淬了毒的针，"林小友，对不住了——"
她的软剑刺出时带起一阵风，林寒只来得及把苏九儿往旁边一推，左肩便传来火辣辣的疼。
他低头，看见剑尖从肩骨缝里穿出来，血正顺着剑刃往下淌，滴在苏九儿方才染血的青石板上，两摊血慢慢融成深褐色。
"寒哥！"苏九儿的指甲掐进他手臂，血咒之力不受控制地乱窜，原本收紧的血网突然松动。
残魂的红芒趁机钻出来，裹住了云隐的拐杖——那根他守了千年的乌木杖，竟在红芒里慢慢炭化。
尸潮的尖啸再次炸响。
林寒听见石门"轰隆"一声被撞开，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照见外面密密麻麻的僵尸，最前面那具穿着官服，头顶的长钉闪着幽光——是之前被他们斩了头颅的尸将！
"九儿，护好自己！"林寒咬着牙拔出软剑，血溅在红衣脸上。
她却笑了，指尖弹出三枚淬毒的银针，目标是苏九儿的后心。
苏九儿转身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发间银簪飞出去，精准地挑落银针。
可她的脸色却白得像纸——方才的血脉共鸣抽干了她的力气，此刻她扶着墙，指节压得泛青。
林寒的镇魂刀突然发出龙吟。
他望着刀身上翻涌的黑雾，心口的胎记又开始灼烧，比之前更烫。
他听见苏九儿在他耳边说"寒哥，你身上有尸王的气"，想起云隐说过"千年尸王转世"的话，忽然明白这灼烧不是痛，是某种力量在苏醒。
红衣的软剑再次刺来。
林寒挥刀去挡，刀身相撞的瞬间，他看见红衣瞳孔里闪过惧色——她大概也感觉到了，黑雾里裹着的，是比残魂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
石门被撞得更开了。
尸将的官服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胸口碗口大的洞，里面盘踞着的残魂红芒，正和铁无锋体内没清干净的红芒遥相呼应。
林寒握刀的手紧了紧。
他望着苏九儿苍白的脸，望着云隐正在炭化的拐杖，望着红衣眼里的狠戾，突然笑了——这局乱得彻底，倒像他十二岁那年在乱葬岗，被僵尸逼到绝路时的感觉。
"九儿，"他把刀塞进她手里，"用我的血引咒。"
苏九儿的指尖还沾着他的血，她望着他，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林寒，你敢......"
"闭嘴。"他打断她，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刀尖抵在自己掌心，"我们还有账没算完——我答应过要带你去看江南的桃花，记得么？"
红衣的软剑破空声再次响起。
林寒望着苏九儿突然红透的眼眶，望着她颤抖着在他掌心画出血咒纹路，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血脉共鸣的真正力量——不是两个人的咒力相加，而是......
墓室穹顶的夜明珠彻底炸碎。
在一片黑暗里，林寒听见苏九儿带着哭腔的咒文，听见尸潮逼近的脚步声，听见红衣突然变调的惊呼，还有他心口的胎记，此刻烫得几乎要把心脏烧穿。
而在这所有声音的最深处，他听见一个古老的声音，像从地底下涌出来的："醒来吧，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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