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无锋的玄铁锤在地面犁出半寸深的沟壑，指节爆起的青筋像盘错的黑蛇。
苏九儿的银针扎进他"极泉""曲池"两处大穴时，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那温度不似活人，倒像被尸火灼烧过的炭块。
"寒哥，他体内的尸毒在啃食经脉。"她咬着牙抽出第七根银针，针尾的红绳被血浸透，"普通解法只能拖延半柱香。"
林寒的血咒在眼底翻涌成赤链。
他能感觉到铁无锋体内的咒力正与尸毒撕扯，就像两条毒蛇缠在一起，随时可能同归于尽。"九儿，你想说什么？"
苏九儿的目光扫过墓室最深处的石壁。
幽蓝光团里的呢喃声突然清晰起来，像是有人贴着她耳后说话："......千年血祭......破封之人......"她喉结动了动，指尖攥紧腰间的药囊，囊里装着她用三年时间收集的"回阳草"——此刻在尸毒面前，连个响都翻不起来。
"那石壁里封印着初代镇魂师的残魂。"她突然转身，眼底闪着近乎疯狂的光，"我在医经里读过，悬棺派的复活禁术，需要用残魂的咒力做引子。"
"你疯了？！"林寒的瞳孔骤缩。
他记得云隐曾说过，那残魂是用七重血咒封在石壁里的，稍有不慎就会......
"你看他的指甲！"苏九儿抓住铁无锋的手。
青黑色己经漫过指根，正往手背攀爬，"再拖下去，他的心脏会先烂成一滩黑水。"她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劝，又像在说服自己，"我能控制住的，只要......"
"不行。"林寒伸手扣住她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麻布衣料传来，带着淡淡血腥气——那是方才与墨无痕交手时留下的。"残魂暴走的话，整个古冢都会塌。"
"那你说怎么办？"苏九儿突然甩开他的手。
她的眼眶泛红，平日里的毒舌被焦急撕得粉碎，"眼睁睁看着铁叔变成活尸？还是等尸毒扩散到你我身上？"
墓室的夜明珠"噼啪"爆了一颗。
阴影里，红衣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颤。
她盲眼蒙着的红绸无风自动，嘴角却浮起若有若无的笑。
林寒的视线在铁无锋扭曲的脸和苏九儿泛红的眼眶间来回。
他摸了摸心口发烫的胎记——自从进了古冢，那处皮肤就像被火炭烙着，此刻更甚，连带着血液都在发烫。"我帮你。"他突然说，"但你每动一步，都要告诉我。"
苏九儿愣住。
她望着林寒眼底翻涌的咒文，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义庄，他也是这样，明明自己伤得站不稳，却硬撑着替她挡下尸王的爪牙。"好。"她吸了吸鼻子，从药囊里取出半块龟甲，"封印的阵眼在石壁中央，我需要用'破阴钉'......"
话音未落，石壁上的幽光突然暴涨。
苍老的呢喃声里多了几分暴戾："擅闯者！"
苏九儿的龟甲"当啷"掉在地上。
她踉跄两步，额头抵在石壁上，冷汗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林寒冲过去扶住她，却见石壁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纹，像无数条红蚯蚓在蠕动。
"退开！"苏九儿突然推开他。
她咬破指尖，在石壁上画出血色咒文——那是悬棺派秘传的"通幽符"。
血珠刚沾到石壁，幽光便"嘶"地一声裹住血线，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在舔食。
"它在吸收我的血！"苏九儿的声音发颤。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原本清亮的瞳孔蒙上一层灰雾。
林寒刚要冲上去，铁无锋突然发出一声闷吼，玄铁锤擦着他耳边砸在石壁上。
"铁叔！"林寒旋身抓住铁锤。
铁无锋的力量比之前更猛，他的虎口被震裂，血珠溅在石壁上，竟与苏九儿的血咒产生共鸣——幽光"轰"地炸开，石壁上的血纹瞬间蔓延到整面墙。
"尸潮要来了！"云隐的声音突然从墓室门口传来。
这位佝偻老者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握着根青铜拐杖，杖头刻着的镇尸纹泛着冷光，"残魂破封，古冢里镇压的尸气全要冲出来！"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
林寒闻到一股腐肉混着松脂的腥气——那是僵尸特有的味道。
他转头看向墓门，只见影影绰绰的白影正从门缝里挤进来，青灰色的指甲刮在石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九儿，快！"林寒抽出腰间的镇魂刀。
刀身映出他紧绷的脸，"我挡住尸潮，你尽快......"
"来不及了！"苏九儿的指尖在石壁上划出更深的血痕。
她的嘴唇己经泛紫，却仍在念诵禁术口诀，"残魂在排斥我，它......它要附到铁无锋身上！"
林寒心头一紧。
他看向铁无锋，正见那汉子的眼睛完全翻白，眼白里爬满血丝，而石壁上的幽光竟顺着他的玄铁锤，缓缓钻进他的掌心。"铁叔！"他扑过去要拽开铁无锋，却被一只青黑的手掐住脖子。
铁无锋的力气大得离谱。
林寒被按在墙上，镇魂刀"当啷"落地。
他能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咔咔"声，眼前开始发黑。
模糊中，他看见苏九儿踉跄着扑过来，银针扎进铁无锋的"风池穴"；看见红衣的琴突然发出刺耳的颤音，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看见云隐的青铜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地面裂开的缝隙里冒出几缕黑雾。
"寒哥！"苏九儿的尖叫刺破耳膜。
林寒猛地咬舌尖，血腥味涌进喉咙，眼前重新清晰。
他抓住铁无锋的手腕，血咒在掌心凝聚成赤焰——这是他第一次用咒力灼烧活人，但此刻顾不得了。
铁无锋发出一声惨叫，松开手后退两步。
林寒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咳嗽。
他抬头时，正看见苏九儿的血咒终于在石壁上连成完整的阵图。
幽光突然收缩成一个光点，紧接着"轰"地炸成碎片。
"成功了？"红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
但没人回答她。
石壁上的碎片并没有消散，反而化作千万道红芒，钻进了铁无锋的七窍。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像有无数条蛇在游动。
苏九儿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复活禁术的征兆，更像是......
"残魂要夺舍！"云隐的拐杖重重顿地，"快阻止他！"
林寒抄起镇魂刀冲过去。
刀身斩在铁无锋胸口，却像砍在钢铁上，只迸出几点火星。
铁无锋的嘴角咧到耳根，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他自己的："千年了......终于有具活人的身子......"
苏九儿突然抓住林寒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冰，眼底却燃着决绝的光："我需要你的血。"不等他反应，她己经咬破他的指尖，将血按在自己眉心，"用我们的血咒共鸣，或许能......"
墓室的夜明珠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林寒听见苏九儿的声音混着残魂的嘶吼，听见尸潮逼近的脚步声，听见红衣的琴弦断裂声——还有他心口的胎记，此刻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当光明重新降临，他看见苏九儿的血咒与残魂的红芒在铁无锋头顶纠缠，像两团火在争夺同一根灯芯。
她的头发散了，额角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开出妖异的花。
"九儿，撑住！"林寒的咒力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与她的血线缠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更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来自他的胎记，来自石壁，来自这千年古冢的最深处。
而在这混乱的中心，苏九儿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他从未见过的释然："寒哥，抓住我......"
她的话音被一声闷响打断。
铁无锋的身体突然爆出一团血雾，残魂的红芒却趁机钻进了苏九儿的眉心。
她的瞳孔瞬间变成幽蓝色，嘴角溢出黑血，却仍在笑："这样......就能稳住它了......"
林寒的呼吸一滞。
他看着苏九儿摇摇晃晃的身影，看着越来越近的尸潮，看着她眉心那团逐渐扩散的幽光——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握住的，根本不是什么希望，而是更危险的深渊。
墓室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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