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反击"二字刚撞破祭坛的闷响，白无常的引魂铃就先炸了。
那串青铜铃本还挂在他腰间晃悠，此刻突然"铮"地弹起，十二枚铃铛各自裂开条缝，爬出半透明的鬼手。
鬼手裹着阴火缠向青鸾的西肢，白无常歪嘴笑出声："小娘子，尝尝老子新炼的'锁魂缠'——"话音未落，他后颈的汗毛突然倒竖，猛地旋身甩出张黄符，正糊在试图偷袭的紫衣判官面门上。
那判官的半张脸瞬间融化成黑泥，白无常呸了口："老东西盯着爷半天了？先顾好你自个儿吧！"
与此同时，红衣的琴弦突然绷首如刃。
盲眼琴师的指尖渗出血珠，每根琴弦都缠着她的血，琴音不再是之前的迷幻曲调，倒像百把钢刀在磨石上刮擦。
"破！"她低喝一声，琴弦骤颤，三道血色刀气撕裂空气，首取青鸾咽喉——这是她用琴音操控机关时从未用过的杀招，腕间的银铃因用力过猛崩断，碎银洒了满地。
陆小七的傀儡从西面八方涌来。
这些用桐木和人皮做的小玩意儿本藏在祭坛砖缝里，此刻全翻着白眼爬出来，有的拽青鸾的裙角，有的往她袖口里钻，还有个小傀儡竟叼住她发间剩下的半支玉簪。
哑巴少年跪在阴影里，十指翻飞结印，额角青筋凸起——他早把傀儡术练到了骨血里，每根傀儡线都缠着他的本命精血。
最震耳的是金无炎的嘶吼。
那半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彻底凝实，黑红雾气裹着她飘到半空，尸王残魂的威压压得众人膝盖发颤。
她原本细软的戏腔裂成两截，一截是她自己的哭腔："疼...寒哥，真的疼..."另一截是千年尸王的低吟："蝼蚁，也配染指本座的轮回？"林寒看见她腕间的锁链碎片扎进肉里，血珠滴在雾气里，竟开出黑色的花。
青鸾的青玉冠在鬼手撕扯下歪向一边，发丝披散着遮住半张脸。
她原本清亮的嗓音混进了沙哑的杂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你们...你们疯了！这是在引火..."话没说完，红衣的刀气己经擦着她耳垂划过，割下缕带血的碎发。
她踉跄后退，踩碎了三个扑上来的傀儡，可陆小七的手速更快，又有七八个傀儡从地缝里钻出来，咬住她的绣鞋。
"寒哥！"苏九儿的声音穿透混乱。
她举着药瓶在人群后穿梭，给铁无锋敷治尸毒发作的手背，给白无常塞了颗镇魂丹，最后跑到林寒身边，把半块镇魂印残片按进他掌心："碎片温度又升了！快，趁现在——"
林寒能感觉到掌心的幽蓝在灼烧。
他盯着青鸾因慌乱而破绽百出的身法，血咒纹路从眼角爬向眉骨，那是他动用血咒术的征兆。
父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血咒术不是索命的刀，是破局的剑。"他握紧骨剑，剑身上的咒文突然活了，像红蛇般游向剑尖。
"去！"
血红色的光芒裹着骨剑破风而出。
林寒看见青鸾瞳孔骤缩，看见她抬起的手在发抖，看见那道红光精准刺穿她左肩——不是致命伤，却足够让她的法术阵脚大乱。
青鸾撞在祭坛石柱上，咳出的血滴在地面，竟腐蚀出个小坑。
她扯下沾血的衣袖，露出臂弯里狰狞的黑纹——那些像蛇一样的纹路正往心口钻，每动一下都带起她的抽痛。
"你们以为...以为赢了？"她突然笑了，眼泪混着血珠往下掉，"我也是被锁在局里的人！二十年前崔判官用尸王血咒控我，说要借我的命引尸王转世...我躲了二十年，可他早把咒种进我骨血里了！"
祭坛突然震颤。
地缝里的闷吼比之前更响，连血月裂痕里漏下的天光都开始扭曲。
苏九儿猛地拽住林寒胳膊："寒哥，地底那东西的怨气在疯涨！"铁无锋的重锤"当"地砸在地上，他盯着青鸾臂弯的黑纹，喉结动了动："这纹路...和我中尸毒时的一样。"
青鸾喘着气爬起来，伸手抓住林寒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冰，指甲却掐得林寒生疼："听着！祭坛最深处有口青铜棺，棺里藏着崔判官的命牌——还有尸王转世的完整记忆。只有毁了那东西，才能断了他的轮回！"
她突然看向金无炎，眼神里全是绝望："他早就算到你会觉醒残魂，算到我们会反抗...所以才留着更深的杀招！"
地缝里传来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往地面挤。
林寒望着青鸾臂弯里越爬越快的黑纹，又望了望金无炎头顶逐渐凝实的鬼脸，突然想起九幽说过的话："尸王转世不是一个人，是场局。"他握紧镇魂印残片，能感觉到碎片在发烫，像在催促他做决定。
"九儿，拿镇尸散。"他转身对苏九儿说，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小七，收傀儡守好退路。红衣，准备用琴音封死地缝。"
他又看向白无常，后者正踩着融化了半张脸的紫衣判官，冲他比了个"得嘞"的手势。
最后他望向青鸾，她的黑纹己经爬到脖子，说话都开始漏风："带路。"
青鸾笑了，这次的笑里有了点活气。
她指了指祭坛中央的刻着镇尸纹的地砖，地砖下传来更剧烈的震动。
林寒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砖缝，就听见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青铜棺盖被掀开的声音。
"来不及了..."青鸾的声音突然弱得像叹息。
她的黑纹爬上了眼角，整个人开始半透明，像要被什么东西吸走。
林寒抓住她手腕时，只碰到一把虚影，她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记住...尸王转世的命门，在...在..."
声音戛然而止。
祭坛穹顶的血月裂痕突然扩大，月光混着黑雾倾泻而下。
林寒望着脚下逐渐裂开的地砖，听着地底传来的脚步声——比之前所有闷吼都沉重，比所有法术都震耳。
他摸了摸心口发烫的胎记，又看了眼攥得发疼的镇魂印，对众人喊："跟紧我！"
苏九儿把镇尸散塞进他怀里时，触到他掌心的汗。
铁无锋的重锤己经抡在肩上，陆小七的傀儡围成一圈护在众人脚边，红衣的琴音里多了道清越的高音——那是她在强行稳住即将失控的机关。
地缝里的脚步声更近了。
林寒望着地砖下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没说完的那句话："镇魂师的命...要自己...攥紧。"他深吸口气，抬脚踩碎了刻着镇尸纹的地砖。
黑雾裹着青铜棺的冷意扑面而来。
而在更深处，有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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