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张青灰脸孔的指甲离林寒咽喉只剩三寸时，一声压抑的闷哼突然从苏九儿怀里炸开。
"小秦！"苏九儿原本攥着药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怀里那个总缩在角落的镖局遗孤，此刻正仰着涨红的脸，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
少年原本攥着衣襟的右手突然抬起，掌心里浮起幽蓝微光，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窜动。
"寒哥！"苏九儿的声音带着颤，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他体内的碎片在烧！"
林寒的骨剑原本因力竭而垂落半寸，闻言瞳孔骤缩。
他看见少年掌心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卷，暗红血珠渗出来，却在触及那抹幽蓝时瞬间汽化，露出底下半枚蝉翼般的碎片——边缘刻着镇魂世家独有的云雷纹，此刻正随着少年急促的呼吸明灭，像极了将熄未熄的鬼火。
"拿出来！"林寒突然暴喝，骨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带起的血珠溅在少年脸上。
他想起三日前在破庙，这孩子被尸傀追得跌进枯井时，怀里藏着的半块碎玉。
当时他只当是普通信物，此刻看着那云雷纹与自己心口发烫的胎记隐隐共鸣，喉间泛起腥甜——原来这才是南宫无缺说的"破局钥匙"。
少年像是被这声吼震醒了，咬着牙抠进翻卷的皮肉。
血沫混着碎肉簌簌往下掉，可他的手却稳得可怕，终于将那半枚碎片拽了出来。
幽蓝光芒陡然暴涨，像把锥子刺破了头顶的黑暗，连原本逼近的青灰指甲都顿在半空，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
"怎么可能？"青鸾的声音突然裂成两截，先前的清冷被惊惶扯得支离破碎。
她发间的青玉簪剧烈震颤，原本凝聚的光团开始崩解，露出底下泛着黑纹的骨簪——林寒瞬间想起三日前在乱葬岗，那具被剥了皮的镇魂师尸体，后颈正是这样的黑纹。
"幻境要碎了！"白无常突然怪叫，他的锁魂链原本软得像条死蛇，此刻却"铮"地绷首，引魂符上褪色的咒文重新爬满金漆。
林寒转头，正看见红衣的琴案在震颤，她染血的指尖突然按在琴弦最粗的那根上，裂帛般的琴音里混着石屑崩落的脆响——祭坛穹顶的血月重新亮起，却不再是妖异的红，而是带着裂痕的灰白，像面被砸过的镜子。
铁无锋的重锤终于砸中了地底那张脸。
这一次，青灰皮肤下爆出黑血，怪物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缩着脖子往地缝里退。
林寒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狠戾的笑，而是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畅快。
他能感觉到心口的胎记不再灼烧，反而有暖流顺着血脉往西肢涌，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
"九儿，稳住小秦！"林寒一步跨到苏九儿身边，指尖按在少年腕间。
他能摸到那碎片的热度透过皮肤传来，像块烧红的炭，却奇异地与自己体内的血咒纹路同频跳动。
"白爷，用锁魂链缠住青鸾的骨簪！"他转头看向白无常，后者正捏着引魂铃冲他挑眉，锁魂链己经缠上了半空中的光团残片。
"红姐，琴音往她玉簪方向压！"林寒又看向红衣。
她此刻额角的汗己经止住了，指尖在琴弦上翻飞，每根弦都泛着淡金色的光——那是镇魂印的力量。
林寒注意到她眼底的血丝正在消退，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失控时说的"琴灵认主"，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掌控。
"小七！"哑巴少年不知何时爬到了祭坛边缘，怀里的木傀儡正对着青鸾比比划划。
林寒冲他打了个手势，少年立刻点头，指尖掐出个诀，那傀儡的眼珠突然转起来，从嘴里吐出半张黄符——是之前在冥市买的"乱神符"，专门用来搅乱术法感知。
"金娘子。"林寒最后看向缩在阴影里的戏班女伶。
她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林寒知道那是体内尸王残魂在躁动。
金无炎抬眼，眼尾的泪痣随着她勾起的嘴角颤动，声音沙哑却清晰："我等这刻很久了。"她掀开衣袖，腕间的锁链突然崩断，黑红雾气从她毛孔里渗出来，在头顶凝成半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青鸾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猛地转头，青玉簪"啪"地断成两截，骨簪上的黑纹突然活了，像群蛇般往她脖颈钻。"你们...你们敢！"她的声音又混进了那个沙哑的嗓音，可林寒听得出，这次的颤抖是真的恐惧。
"寒哥，碎片温度在降！"苏九儿突然喊。
林寒低头，看见少年掌心里的幽蓝光芒正在变弱，可与此同时，青鸾身后的地缝里又传来闷吼——那怪物竟在重新聚集。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半块碎玉——是之前从铁无锋那里抢来的镇魂印残片。
两块碎片相触的瞬间，蓝光大盛，连林寒心口的胎记都泛起金光，照得整座祭坛亮如白昼。
"都就位！"林寒的骨剑指向青鸾，血咒纹路爬满半张脸。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白无常的引魂铃、红衣的琴音、金无炎的尸魂嘶吼，还有铁无锋重锤落地的闷响，全部叠成了同一个节奏。
青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这一次，血珠刚渗出来就被蓝金色的光烧成了灰。
她望着林寒身后严阵以待的众人，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等尸王彻底觉醒..."
"闭嘴。"林寒打断她。
他的骨剑尖端己经抵住了青鸾咽喉，能感觉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和地底怪物的喘息声，终于错开了。
祭坛穹顶的血月裂痕里，漏下一缕天光。
林寒望着那缕光，又望了望手里的双生碎片，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镇魂师的命，从来不是被宿命捆着走的。"
他握紧骨剑，对着众人扬起下颌："准备——"
地底传来最后一声闷吼。
青鸾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而林寒的声音，混着所有人的呼吸，在祭坛里炸响："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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