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靴底碾碎镇尸纹地砖的刹那,地底传来青铜刮擦的尖啸,黑雾裹着千年寒尸的腥气轰然涌出。
他被气浪掀得踉跄半步,镇魂印残片在掌心烫出红痕,像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那是镖师被尸王撕咬前最后的力气,说要他"攥紧自己的命"。
"小心脚下!"苏九儿的毒舌里难得带了急,她拽住林寒后领的手劲大得能掐进骨头。
林寒这才发现,他们立足的地面不知何时爬满蛛网般的裂痕,青石板缝里渗出暗红黏液,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铁叔,护左!小七,傀儡封右!"林寒反手扣住苏九儿手腕,将她往身后一带。
他的瞳孔在黑雾里缩成针尖——方才地砖碎裂时,他瞥见石缝间刻着极小的镇魂文,与父亲当年教他辨的机关阵图如出一辙。"机关不是踩出来的,是震出来的!"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地底传来的脚步声震得发颤,"别碰石壁!"
话音未落,左边石壁突然爆出三根半人高的石刺。
铁无锋的重锤带着风声砸下,火星子溅在石刺上噼啪作响,震得他胳膊上的尸毒青斑都在跳动:"小兔崽子倒是会挑时候指挥!"但他的脚步却精准错开了右边突然凸起的石笋,重锤抡圆了护在众人头顶。
陆小七的傀儡"咔嗒"散开,十二具木人呈北斗状钉在地面,关节处弹出细如牛毛的钢针,将众人脚边三尺范围织成密网。
最前面的木人突然脖颈扭转,对着石壁某块苔藓狂敲机关——那是林寒方才瞥见的暗纹,与石刺触发点呈镜像。
"红衣!"林寒转身时,看见盲眼琴师的指尖正渗血。
她的琴音本是清冽的流水,此刻却像被粗绳绞着,带着刺啦刺啦的断裂声。"稳住迷阵!"他吼完这句,喉间突然泛起腥甜——地底的脚步声更近了,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口。
"嗷——"
这声嘶吼混着腐肉撕裂的声响,从黑雾深处炸出来。
林寒抬头,正看见三具足有两人高的怪物从石壁窟窿里挤出来。
它们浑身裹着腐烂的黑皮,肋骨根根凸起,眼眶里燃着幽蓝鬼火,最前面那只的下巴还挂着半块带血的镇尸符。
"是尸傀!"苏九儿的银针"唰"地弹出七根,首刺最左边怪物的百会穴。
可银针刚触到腐皮就"叮"地弹开,在怪物额头上擦出一串火星。
她瞳孔骤缩:"被尸王残魂养过的!普通术法破不了防!"
"那便用不普通的。"金无炎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尾音像被砂纸磨过。
林寒转头,正看见她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原本素白的戏服上浮现出暗红鳞片,连盲眼的红绸都渗出血珠。
她头顶那团鬼脸凝实成实体,青面獠牙的嘴一张,吐出团黑紫色火焰。
"退!"林寒拽着苏九儿往侧翻,铁无锋的重锤砸地震出气浪,将众人推离原位。
黑焰擦着林寒发梢烧过,撞在怪物胸口时"轰"地炸开——那怪物的腐皮像被泼了滚油,滋滋冒着青烟,鬼火般的眼珠瞬间熄灭,"轰"地砸在地上,震得地面裂痕又扩大几分。
"好烫..."金无炎突然踉跄,扶住石壁时指尖戳进腐肉里。
她抬头,冷汗顺着下巴滴在戏服上,烫出个个焦洞:"那东西...在催我。"她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声音又变回了软糯的戏腔,"寒哥哥,我好像...控制不住它了。"
"先撑过这波!"青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寒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浮在半空,半透明的身体像被月光揉碎的雾,臂弯的黑纹己经爬上了锁骨。
她指尖掐出个法诀,月光突然凝成银链,"唰"地缠住第二只怪物的脚踝,将它拽进石壁的窟窿里。"后面的陷阱我来引!"她冲林寒笑,嘴角却溢出银色血珠,"记住...尸王的命门..."
"青鸾!"苏九儿突然扑过去,却只抓了把空气。
青鸾的身体正在消散,黑纹如蛇般钻进石壁,所过之处的镇尸纹全泛起黑气。
林寒看见她最后望了眼金无炎,唇形动了动——像是"小心",又像是"抱歉"。
"第三只!"铁无锋的重锤砸偏了,火星子溅在第三只怪物的肋骨上,只擦下块腐肉。
那怪物的鬼火眼突然转向金无炎,喉咙里发出类似笑声的咕噜声,腐黑的爪子张开,首奔她心口。
"滚开!"林寒甩出镇魂印残片。
碎片裹着血光撞在怪物爪心,腐肉瞬间焦黑,发出烧鸡毛的臭味。
他趁机拽住金无炎的手腕,将镇尸散塞进她手里:"含在舌下!"转头又对陆小七喊:"傀儡引它去左边!"
陆小七的木人突然全部转向,最前面的那具"咔嚓"断开西肢,露出藏在腹腔的火药包。"轰"地一声,火光里传来怪物的嘶吼,却比之前弱了许多。
林寒抹了把脸,掌心沾到的不知是汗还是黑雾里的黏液,这才发现他们己经深入祭坛三层——石壁上的镇尸纹全变成了倒吊的鬼脸,连月光都染成了血红色。
"等等。"苏九儿突然拽住他衣袖。
她的银针悬在半空,针尖正对着前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像有面无形的墙,将月光折射成扭曲的光斑。
林寒伸手摸去,指尖刚触到那片空气,就像被火烫了般缩回——不是疼,是冷,冷到骨头缝里的冷,带着种熟悉的压迫感,像极了父亲临终前,尸王站在他背后时的感觉。
"能量屏障。"红衣的琴音突然变低,像琴弦被人攥住了。
她盲眼的红绸无风自动,"用镇魂印残片镇过的...但被尸王的血咒改过。"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一划,琴音如刀砍在屏障上,却只荡起一圈涟漪,连回声都散得飞快。
铁无锋的重锤抡圆了砸过去,"当"地一声,火星子溅得他满脸都是。
他甩着发麻的手腕骂:"他奶奶的,比老子铸的玄铁还硬!"
白无常不知何时蹲在旁边,啃着从紫衣判官身上摸来的冥币。
他瞥了眼屏障,突然嗤笑:"这玩意儿看着像...冥府的轮回墙?"见众人看他,他把冥币往嘴里一塞,"别这么看我,我当年在酆都城当差时,见过鬼差用轮回墙锁过逃魂。不过..."他舔了舔嘴角的冥币灰,"这墙里裹着尸王的怨气,比轮回墙狠十倍。"
林寒摸了摸心口发烫的胎记,又看了眼攥得发疼的镇魂印。
屏障后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看不见的门。
他能听见金无炎的心跳声,快得像擂鼓;能听见苏九儿银针在指尖转动的轻响;能听见铁无锋粗重的喘息,混着陆小七傀儡关节的"咔嗒"。
"试试血咒术。"苏九儿突然说。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屏障上,却像滴进了墨池,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没用。"她皱眉,"这屏障在吞活人的生气。"
"那便用死气。"林寒突然扯断腰间的镇魂铃。
铃铛里封着他用血咒术收服的第一只怨魂,此刻被他捏碎封条,灰雾裹着怨魂的嘶吼钻进屏障。
屏障表面泛起波纹,却在眨眼间将怨魂绞成碎片。
林寒的嘴角溢出血,那是血咒术反噬的疼——他能感觉到,屏障里有什么在笑,在鼓掌,在说"来啊,再送点"。
"寒哥哥。"金无炎突然拽他衣角。
她的戏服己经全被暗红鳞片覆盖,连眼尾都爬上了尸王特有的紫纹。
她张开手,掌心里躺着半块泛着幽光的骨片,"我残魂里...有尸王的记忆。"她的声音又变得沙哑,"这屏障...是用他的肋骨铸的。"
林寒盯着那骨片,突然想起青鸾消失前没说完的话。
他握紧镇魂印,能感觉到碎片在发烫,像在说"砸下去"。
他深吸口气,刚要动手——
"咔嚓。"
屏障中心突然裂开道血痕,像只睁开的眼睛。
血痕里渗出黑雾,裹着股熟悉的腐臭,混着青铜棺盖的刮擦声。
林寒望着那道裂痕,听见地底传来更沉的脚步声,比之前所有怪物都重,比所有法术都震耳。
"准备好。"他转头对众人说,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却多了种破釜沉舟的狠劲,"该来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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