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炎的利齿距离苏九儿颈侧不过三寸。
林寒的血刃划破空气时带起厉啸，可他的脚步比刀更快——他甚至能看清苏九儿肩头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里翻卷的血肉，能闻到她衣襟上逐渐浓重的血腥气。
那抹红在素白裙裾上绽开，像把刀扎进他心口。
"九儿！"他吼得喉管发疼，血咒术在掌心凝聚成暗红锁链，首取金无炎后颈。
锁链触及尸气的刹那却突然扭曲崩断。
金无炎的身体诡异地折成两截，原本咬向苏九儿的动作转而钳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穿透那层薄得可怜的皮肉。
苏九儿闷哼一声，怀里的金无炎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笑，青灰色雾气从七窍涌出，将两人裹成一团。
"活魂被吞了，尸王残魂要夺舍。"白无常不知何时站到林寒身侧，手里的哭丧棒重重砸在地面，震得木屑乱飞，"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用活人魂引它出来，要么......"
"要么怎样？"林寒的血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指向始终抱臂旁观的班主。
班主的空眼窝里渗出黑血，却笑得更欢了："小丫头片子不是会禁术么？再用一次借命？"他舔了舔嘴角，"不过上回借的是自己的命，这回......"
他的目光扫过陆小七，扫过瘫在墙角的铁无锋，最后落在苏九儿脸上，"得借个够分量的魂。"
苏九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金无炎脸上。
她的手指在金无炎后颈摸索，摸到一块凸起的骨节时突然发力——那是悬棺医女的"闭魄穴"，可金无炎的皮肤硬得像块顽石，指甲在上面刮出刺耳鸣响。
"寒哥，退开。"她突然抬头，眼睛里燃着林寒从未见过的灼光，"我有办法。"
林寒的血刃刚要收回，就见班主从袖中抖出一卷黄帛。
血契的腥气混着尸臭扑面而来，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用生魂血写的契约，每道纹路里都锁着挣扎的鬼影。
"九儿，你可想清楚了。"班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砂纸擦过铁板，"签了这契，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苏九儿的手指在血契上悬了三息。
林寒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却被金无炎突然暴起的挣扎打断——那具身体竟生生挣开她的怀抱，指甲深深掐进她腰侧，在素裙上扯出一道血口。
苏九儿踉跄着撞在妆台上，胭脂盒"哗啦"落地，红粉溅了她半张脸。
"签！"她咬着牙，抓起班主递来的骨笔。
笔尖刺破指尖的瞬间，林寒听见她极轻地说了句"对不住"，像是说给金无炎，又像是说给他。
血珠滴在契纸上的刹那，整间戏班都震动起来。
林寒的血咒术不受控地暴涌，在掌心凝成血色漩涡——那是他的血脉在警告危险。
他看见苏九儿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幽蓝，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烙上了印记，而班主空眼窝里的镇魂印碎片突然发出微光，与那道幽蓝遥相呼应。
"苏九儿！"林寒的血刃"当啷"落地。
他冲过去要拽她的手，却被班主一脚踹在胸口。
这老东西的力道大得离谱，他撞翻了两张八仙桌才勉强稳住身形，喉间腥甜翻涌，尝到了血味。
"缚魄境。"白无常的哭丧棒"咔"地裂开一道缝，"二十年了，原来你躲在这儿养尸。"
班主的黑血滴在血契上，将"苏九儿"三个字染得更艳："小娃娃，你以为当年那票人为什么找不着我？"
他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左脸爬满尸斑，"老子早把自己炼成半尸之身，连阎王殿的勾魂帖都勾不走！"
林寒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盯着班主左腕那道暗红胎记——和族谱里记载的"缚魄境"镇魂师陈九皋的胎记一模一样。
二十年，陈九皋本该在围剿尸潮时战死，如今却成了养尸的傀儡师。
"是你。"林寒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二十年前，是你给尸王残魂开的路。"
班主的笑声震得房梁落灰："聪明！当年要不是老子引开那些老东西，尸王大人能这么容易......"
"住口！"林寒的血咒术突然具象成血色锁链，首接穿透了班主的胸膛。
这是他第一次在未结印的情况下施术，血脉灼烧得他眼眶发红，"你害了林家满门，现在又想害九儿......"
锁链绞紧的瞬间，班主的身体突然散成漫天傀儡线。
林寒瞳孔骤缩，就见那些丝线缠上了苏九儿的脚踝——她的脸色白得像张纸，却仍在试图用银针封金无炎的穴位。
"寒哥！"陆小七突然从梁上跃下，手里的傀儡线甩出三朵银花。
他的哑嗓子里发出含混的嘶吼，操控着三个木傀儡撞向班主的丝线。
那些傀儡本是戏班用来演《目连救母》的，此刻却张牙舞爪，将缠向苏九儿的线扯断了大半。
"好小子！"白无常的哭丧棒突然燃起幽蓝鬼火，"老子帮你！"他抡起棒子砸向班主的傀儡群，鬼火所过之处，木傀儡的关节"咔咔"碎裂。
林寒趁机抓住苏九儿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块冰，脉搏弱得几乎摸不到。
他刚要把自己的血渡给她，就听见金无炎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那声音里混着千军万马的喊杀声，混着婴儿的啼哭，混着他从未听过的古老咒文。
尸王残魂的雾气突然凝成实体。
那是具身高丈二的骸骨，每根骨头上都缠着血色锁链，眉心嵌着块漆黑玉牌。
林寒的血咒术在接触到它的瞬间就溃不成军，他踉跄着后退，看见苏九儿签的血契突然飘到半空，被那骸骨一口吞了下去。
"完了。"班主的声音里带着惊恐，"它连血契都吞了......"
骸骨的指尖划过苏九儿的眉心。
林寒看见她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而整间戏班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他呼出的气凝成白雾，落在地上结成薄冰。
"要......血......要......魂......"骸骨的声音震得房梁再次坍塌。
林寒抱着苏九儿就地翻滚，避开砸下的房梁，却看见窗外的天色突然变得漆黑——不是夜晚的黑，是被某种邪恶力量笼罩的黑，像块巨大的棺材板，正缓缓压向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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