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内的温度在刹那间跌至冰点，林寒抱着苏九儿滚到角落时，后颈的汗毛被冻得根根竖立。
他能清晰感觉到怀中人的心跳——那频率像将熄的残烛，一下比一下弱。
苏九儿的睫毛上凝着薄霜，本就苍白的唇此刻泛着青，却仍咬着牙往金无炎的方向挣："寒哥...金姑娘的任督二脉要断了..."
"都给老子站稳！"白无常的哭丧棒重重砸在地上，幽蓝鬼火腾起半人高，勉强稳住了被邪力掀得东倒西歪的众人。
他额角青筋暴起，鬼差服下的锁链哗啦啦作响——那是冥府阴差镇压邪祟的本能反应。
可当他瞥见头顶翻涌的黑雾时，瞳孔突然缩成针尖："这纹路...和老子追了三个月的冥币一样！"
话音未落，陆小七的哑嗓里爆发出含混的嘶吼。
那少年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鲜血混着嘶吼喷在木傀儡上，三个演《目连救母》的傀儡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顶着掉漆的彩绘脸谱，用残缺的木爪死死扒住骸骨的小腿——那是尸王残魂凝成的丈二白骨，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面开裂。
"好算计！"班主的笑声混着骨裂声炸响。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房梁上，左眼的镇魂印碎片泛着妖异红光，"老子引开镇魂老东西，让尸王大人吞了血契；你们拼了命护着的金无炎，早就是块养尸的温床！"
他指尖轻弹，一缕傀儡线缠上陆小七的手腕，"小哑巴，你老子的傀儡术，也配和我斗？"
林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血脉在灼烧——自从觉醒镇魂血脉以来，这是第一次，他的血咒术不受控制地翻涌，像有团火在血管里横冲首撞。
苏九儿的血契被骸骨吞了，她的命魂正在被那东西蚕食；金无炎的喉间发出两种声音，一个是戏班女伶的哭腔，一个是亘古的、像金属摩擦的轰鸣。
"九儿，抓稳我。"他咬着牙将苏九儿塞进白无常怀里，转身时血咒术己在掌心凝成血色锁链。
锁链上的咒文泛着刺目红光，那是林家祖传的"锁魂诀"，专门用来镇压邪祟。
可当锁链缠上骸骨的瞬间，林寒的虎口炸开血花——那骸骨竟首接用骨刃绞断了锁链！
"寒哥小心！"陆小七的傀儡线突然缠上林寒的腰，将他拽向一侧。
方才站的位置，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渗出漆黑的、带着腐臭的尸水。
林寒这才发现，那些黑雾不知何时渗进了戏班的青砖缝里，每一滴都在腐蚀着地面，像极了...他幼时见过的，灭门那晚浸透林家祠堂的血。
"冥币、尸王残魂、林家血咒..."白无常突然扯开衣襟，从怀里掏出块刻着"阴阳司"的青铜令。
令牌背面的纹路正在发烫，和空中黑雾的流动轨迹完全重合，"老子查的冥币不是流通，是引魂！有人用冥币当引子，把天下怨气往这戏班引，给尸王残魂当补品！"
林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义庄见到的无头尸——每具尸体的舌下都含着枚冥币。
原来那些不是送葬钱，是...引魂幡！
"苏姑娘！"他猛地转头看向苏九儿。
悬棺医女此刻正跪在金无炎身侧，银针在她指尖翻飞如蝶。
她的手背被尸气冻出紫斑，可每根银针都精准扎在金无炎的"魂门""魄户"二穴上。
金无炎的嘶吼弱了些，骸骨的骨指在半空顿了顿，像是被什么力量扯住。
"好手段。"班主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左眼的镇魂印碎片开始渗出黑血，"但你们以为，仅凭这点本事就能拦住尸王大人？"
他右手一扬，戏班西角突然弹出西具猩红傀儡——那是用童棺木刻的，眼眶里嵌着真正的人眼，此刻正滴溜溜转着，盯上了苏九儿的后颈。
林寒的血咒术再次暴走。
这次他没结印，血脉里的火首接烧穿了掌心，在半空凝成一张血色网。
网子兜头罩住猩红傀儡，却在接触的瞬间被腐蚀出大洞。
他听见班主的嗤笑："林家血咒？当年你们老祖宗用这招困我三天三夜，最后还不是让我烧了祠堂？"
"住口！"林寒的眼眶彻底红了。
他想起七岁那年的夜，火光里母亲将他塞进地窖，说"寒儿，记住，林家的血咒不是杀人术，是镇魂印"；想起父亲被尸王撕成碎片前，还在喊"护好寒儿"。
此刻血脉里的火不再灼烧，反而凝成一股热流，顺着指尖冲进血咒网。
网子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那些被腐蚀的洞开始愈合，血色咒文浮现在空中，正是林家祖传的"镇魂十二诀"。
骸骨的动作明显滞涩了，它眉心的黑玉牌开始发烫，发出"咔咔"的裂纹。
苏九儿趁机将最后一根银针扎进金无炎的百会穴，金无炎的瞳孔终于从猩红转为清亮，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
"差一点..."林寒咬着牙，血咒网越收越紧。
可就在这时，他的脚踝突然一痛——班主的傀儡线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脚腕，正往戏班外拽。
他低头的瞬间，看见班主的天灵盖处鼓起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骨而出，"林小友，你猜猜...这具老骨头的天灵盖下，藏着什么？"
话音未落，戏班外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
那哭声混着千军万马的喊杀声，比之前更响十倍。
骸骨的黑玉牌"啪"地碎裂，它仰天长啸，竟首接挣断了血咒网！
林寒被震得撞在墙上，看着那骸骨的指尖再次对准苏九儿的眉心——这次，他分明看见苏九儿的瞳孔里，有团和他血脉里一样的火，正在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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