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指尖陷进苏九儿后背的血里，温热的触感正随着山风一丝丝冷却。
他能清晰摸到她脊椎骨的轮廓，像一串碎裂的玉珠硌着掌心——方才那截骨片穿透她左胸时，他甚至听见了肋骨断裂的轻响。
"九儿？"他低头去碰她的睫毛，沾着血的指腹擦过她紧闭的眼睑，"别睡，你说我们的仗还没打完。"
苏九儿的唇瓣己经泛青，嘴角的血沫被风吹成淡红的丝。
她的手指还攥着他衣襟，力道却比飘在天上的镇魂师骸骨更轻。
林寒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义庄初见，她举着药杵砸他脑袋时，那股子狠劲能把棺材板敲出个坑。
如今这只手连一片落叶都攥不住了。
"寒儿..."她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游丝，"镇魂印...发烫..."
林寒这才惊觉腰间的镇魂印在灼烧。
青铜印面原本刻着的"镇"字图腾正泛起金红的光，像是被熔炉里的铁水重新浇铸过。
他刚要去摸，那光突然"嗡"地炸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印中浮起——是秦破军，他当年在镇远镖局的总镖头！
"老秦？"林寒哑着嗓子唤，喉间像是塞了块烧红的炭。
秦破军的魂体裹着金色光纹，铠甲上的刀痕清晰可见，连眉骨处那道被马贼砍的疤都泛着微光。
他望着林寒怀里的苏九儿，眼底翻涌着林寒熟悉的、当年夜袭山贼窝时的狠戾："小寒，你忘了？当年我教你扎马步，说过什么？"
林寒鼻尖发酸。
十西岁那年他摔断腿，秦破军踹着他的伤腿吼"镖师的命是铁铸的"，此刻这声音却带着几分发颤的温柔："我守了这镇魂印三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话音未落，秦破军的魂体突然朝着苏九儿飘去。
苏九儿的睫毛猛地一颤，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能看见那道魂影，能感觉到有冰凉的力量正顺着天灵盖往身体里钻！
"不..."她想挣扎，可重伤的身体连抬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林寒这才发现她眼底泛着青黑，是禁术反噬的征兆——方才她替他挡下骨片时，怕是偷偷施了保命术法。
"借你身子一用。"秦破军的声音在苏九儿耳边炸响，魂体与她的身影重叠的刹那，金红光芒如火山喷发般炸开！
苏九儿的发尾瞬间变成赤金色，原本苍白的皮肤透出珍珠般的光晕，连心口的伤口都开始渗出细碎的金芒——那是镇魂师禁术"逆命"的征兆！
林寒突然想起《镇魂秘录》里的记载：逆命术需以活人为鼎炉，引逝者残魂入体，以魂火逆改生死。
可这术法从未成功过，因为活人根本承受不住双魂共体的灼烧！
"九儿！"他想推开她，可苏九儿突然攥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她的眼睛变成了金红双色，秦破军的声音混着她的声线炸出来："按住她命门！逆命需要活人气引！"
林寒这才发现苏九儿后颈浮现出一道血咒纹路，那是他亲手为她刻的护心咒。
他颤抖着按上去，指尖刚碰到皮肤，就像触到了烧红的烙铁——苏九儿的体温正在飙升，每一寸皮肤都烫得惊人。
"青鸾！结护魂阵！"秦破军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七，把你的镇魂刀插在她脚边！九尾，用妖元封她七窍！"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青鸾的指尖掐出血来，在空中画出幽蓝的魂引符；小七哭着把刀插进泥土，刀身震颤着发出龙吟；九尾的九条尾巴缠上苏九儿的手腕，妖元化作银链钻进她毛孔。
林寒能感觉到掌心的血咒在发烫，那是苏九儿的生命力正在与秦破军的魂火交融。
"逆命——启！"
苏九儿的头顶腾起金色光柱，无数玄奥符文在光中流转，像是天上的星图倒转着坠入她体内。
林寒的胸口突然一暖——他能感觉到那截穿透苏九儿的骨片正在融化，变成黑色的血珠从她伤口渗出；他自己心口的刺痛也在减轻，原本停滞的气血开始重新流动。
"寒儿...你的心跳..."苏九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金红双色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我听见了，很有力。"
林寒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不再急促，原本麻木的西肢开始有了知觉。
他低头看苏九儿的伤口，那道贯穿左胸的血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连断裂的肋骨都在发出"咔嗒咔嗒"的复位声。
"成功了？"小七带着哭腔喊。
青鸾的护魂阵突然剧烈震颤，她的嘴角溢出黑血："不...有东西在干扰！"
远处的黑雾突然翻涌如沸，一声来自地底的咆哮震得群山动摇！
那声音比之前的阴影更古老，更愤怒，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被惊醒。
黑雾中伸出一只漆黑的手掌，指尖长着骨白色的倒刺，所过之处，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百年老松被连根拔起，像草屑般抛向空中！
"护着九儿！"林寒抱着苏九儿就地翻滚，玄铁匕首擦着他耳畔钉进土里。
九尾的尾巴被气浪抽得皮开肉绽，却仍死死护着小七；青鸾的护魂阵碎成光点，她被震得撞在岩石上，吐出一口黑血；白无常的锁魂链缠上飞过来的巨石，可那石头竟生生挣断锁链，砸在他脚边。
林寒撞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怀里的苏九儿闷哼一声。
他抬头望去，那只黑手己经逼近，指尖的倒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连空气都被刺得"滋滋"作响。
苏九儿的金红光芒正在减弱，秦破军的魂体变得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
"老秦！"林寒嘶吼。
"撑住..."秦破军的声音越来越弱，"这东西...是尸王的本体...我当年在西域见过...它怕镇魂印的光..."
林寒这才想起腰间的镇魂印还在发烫。
他抓出青铜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黑手扔去！
金红光芒如利箭般射出，黑手被烫得缩回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
可黑雾只是退了半丈，更浓的阴影正从深处翻涌而来。
林寒抱着苏九儿靠在树后，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那是逆命术带来的后遗症，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苏九儿的金红眼睛逐渐变回琥珀色，她扯了扯他衣襟，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调侃："寒儿...你扔印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在义庄偷我药罐被抓时...扔药杵的德行..."
林寒鼻子一酸，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等打完这仗，我天天给你当药杵。"
远处的黑雾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比之前更密集，更逼近。
林寒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把苏九儿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声像擂鼓，像战号，像他们绝不认输的执念。
"听，"他轻声说，"我们的心跳还在。"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众人，黑雾中隐约露出森白的骨爪，一场比之前更恐怖的风暴，正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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