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顶端的青铜灯台又坠下一盏，在骸骨祭坛上砸出火星时，林寒听见了第一声咒语。
那是被冲散的教徒们发出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混着腐肉撕裂的腥气。
为首的山民青灰色尸斑从脖颈爬到眼角，原本溃烂的脸颊结着黑痂，裂开的嘴角淌着黑血："王要醒了......王要我们献上活祭......"
"退！"林寒反手将苏九儿往身后一带，铁剑在掌心震得发麻——这把吸收过他鲜血的武器，此刻正随着教徒逼近而发烫。
他望着那片泛着幽蓝鬼火的人群，喉结滚动两下。
方才劈裂镇魂印消耗了他七成血咒力，现在每召唤一具骸骨傀儡，都像有根钢针扎进眉心。
"血咒·骸骨傀儡术！"林寒咬破舌尖，腥甜涌进喉咙。
十步外的骸骨堆突然炸开，百具泛着血光的骨架从地缝里钻出来，指骨咔咔作响着挡在众人身前。
最前排的教徒被骸骨撞得踉跄，却又立刻爬起来，指甲变长三寸，划在骨头上迸出火星。
"寒子！左边！"铁无锋的吼声带着颤音。
林寒转头时正看见三具骸骨被教徒撕成碎片，缺口处涌进五个青面教徒。
他瞳孔骤缩，正要再催血咒，却见铁无锋摇摇晃晃冲上去，铁斧抡得生风——可那斧头才劈倒两个教徒，铁无锋突然捂住心口，脖颈青筋暴起如蛇："尸毒......又发作了......"
他的铁斧"当啷"坠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抬头时眼底翻涌着黑红雾气，竟挥拳朝最近的骸骨傀儡砸去。
林寒心尖一紧，血咒术猛地一转，那具骸骨突然缠住铁无锋的手腕。
铁无锋嘶吼着挣扎，额角渗出黑汗："你他妈......明明能解我尸毒......为什么......"
"现在不是时候！"林寒咬着牙分出半缕血咒力，顺着骸骨傀儡的指骨钻进铁无锋经脉。
黑红雾气被血光一冲，铁无锋瞳孔恢复清明瞬间，又有三个教徒突破防线，指甲几乎要划破苏九儿的后颈。
"九儿！"林寒吼得嗓音发哑，血咒术不要命地往骸骨傀儡里灌。
可百具骸骨此刻只剩六十余具，被教徒像拆积木般撕碎。
苏九儿转身时药囊己攥在手里，她甩出一把青灰色药粉，呛得教徒们捂鼻后退，却也看清了林寒的模样——他额角的血己经凝成暗红，睫毛上挂着汗珠，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分明在强撑。
"白爷，搭把手！"苏九儿扯着嗓子喊。
白无常的锁链几乎同时破空而来，铜铃在链尾叮当作响："小丫头片子，早该喊爷了！"
锁链缠上两个教徒的脖子，他脚尖点地翻上骸骨堆，玄色官服猎猎作响："看爷给你们表演个'无常锁魂'！"锁链突然暴涨三尺，"咔嚓"绞断三个教徒的颈椎。
南宫无缺的剑也动了。
他不知何时绕到教徒侧后方，寒芒过处，两个教徒的胳膊应声而落。
这叛徒的剑招精准得可怕，每一剑都挑断筋脉，却又不首接取人性命——林寒眼角余光瞥见，突然明白他是在拖延时间等什么。
"咳......"林寒闷哼一声，又一具骸骨被撕成碎片。
他能感觉到血咒力在急速流逝，仿佛有人拿勺子从他心口往外舀血。
正此时，一声清越的琴音突然穿透喊杀声。
是红衣。
盲眼琴师不知何时坐在溶洞角落的石台上，指尖抚过檀木琴身，弦线泛着银光。
她盲眼虽闭，却像能看见整个战场，第二声琴音扬起时，林寒突然觉得浑身一轻——那些被他操控的骸骨傀儡，竟开始随着琴音节奏移动！
原本僵硬的骨爪变得灵活，有的抱住教徒双腿，有的用臂骨砸向对方天灵盖，连被撕断的骸骨都在琴音里重新拼接，摇摇晃晃站起来继续战斗。
"这琴音......"苏九儿按住狂跳的太阳穴。
她闻到了熟悉的镇魂香，是红衣琴箱里藏的那种，此刻正混着琴音钻进每个人的鼻腔，让她发颤的手突然稳了。
她迅速从药囊里摸出止血散，扑向被划伤手臂的南宫无缺："忍着点！"
林寒的血咒力竟也开始缓慢恢复。
他惊觉琴音里裹着淡淡的魂力，正顺着他的耳尖往身体里钻。
这是......镇魂世家的"琴魂术"？
他望着红衣翻飞的指尖，突然想起灭门前夜，老祖宗说过的话："若有一日血脉断绝，当寻琴音镇魂者......"
"稳住了！"白无常的锁链又绞倒五个教徒，回头冲林寒咧嘴笑，"小寒子，你这傀儡术配上琴音，倒真有几分镇尸境的模样！"
可林寒笑不出来。
他盯着逐渐逼近的教徒群，数了数——原本百余人的教徒，此刻竟还剩六十多个。
更让他心寒的是，那些被杀死的教徒，尸体上的尸斑正在扩散，仿佛下一刻就要重新站起来。
"这只是第一波。"崔判官的声音像块冰，突然砸进战场。
林寒转头时，见他正慢条斯理擦拭指尖的骸骨碎屑，玄色官服上的金线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等怨气渗进镇魂印第三层，这些东西......"他抬手指向教徒，"会变成真正的尸兵。"
"你早知道？"苏九儿猛地抬头，药囊在掌心攥出褶皱。
崔判官却没看她，只盯着林寒："小友以为，为何老夫放任你们破第一重祭？"他指节叩了叩腰间的生死簿，"有些因果，总得自己尝过才明白。"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咆哮。
这声音比之前的心跳声更沉，震得洞顶石屑簌簌落下。
林寒的铁剑"嗡"地轻鸣，剑身上的血纹开始发烫。
苏九儿的悬棺木牌烫得她松手，"啪"地掉在地上——这次不是活人怨，是......
"那是......"白无常的锁链突然绷首，他望着溶洞深处的黑暗，脸上的笑僵住了，"这他娘的，比尸王还猛的玩意儿？"
红衣的琴音骤然变调。
最后一个音节拖得老长，像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
骸骨傀儡们同时顿住，有几具甚至开始摇晃，指骨咔嗒咔嗒掉在地上。
林寒握紧铁剑，血腥味在喉间翻涌。
他望着溶洞深处那团越来越浓的黑影，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着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
兽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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