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幽绿火焰突然剧烈摇晃，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灯芯。
林寒喉间泛起腥甜，后颈镇魂印的灼烧感顺着脊椎窜到天灵盖，那道催促"王要醒了"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时，他终于看清了祭坛周围——
被钉在木桩上的活人足有三十七个。
最前排的少女眼白己经完全被血丝覆盖，原本堵嘴的黑布不知何时脱落，她张着青紫色的嘴唇发出嗬嗬声，胸口凹陷的弧度像被无形的手攥着心脏往外扯。
林寒的指节捏得发白，那些抽搐的躯体让他想起十八年前那个血夜——他娘被钉在镖局正厅的梁柱上，胸口同样随着某种邪术的节奏起伏。
"活人献祭。"苏九儿的指甲几乎掐进林寒衣袖里，悬棺木牌烫得她手腕发红。
她望着那些人腰间系着的褪色红绳——和三天前在山脚下失踪的商队家眷身上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他们...是拿活人生气养尸王。"
铁无锋突然低喝一声。
他握着铁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剑鞘里的血纹游动得愈发疯狂，像是要破鞘而出。
林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祭坛中央的黑色石碑上，"镇魂印"三个血字正渗出滴滴血珠，在碑面汇集成细小的血河，沿着刻痕流向被钉的活人。
"好手段。"
阴恻恻的声音从祭坛后方传来。
林寒迅速将苏九儿护在身后，铁无锋的铁剑"嗡"地出鞘三寸——不知何时，穿玄色官服的崔判官正倚着骸骨堆，指尖转着半块青铜令牌，"用活人怨气养镇魂印，再用镇魂印引尸王醒。林小友，你以为这迷宫里的机关是谁布的？"
林寒瞳孔收缩如针。
他曾在鬼市见过崔判官替人断阴阳债，那时对方还装模作样敲着惊堂木，此刻眼底却泛着青灰色的冷光，"你不是冥使，你是..."
"我是送尸王归位的引路人。"崔判官甩了甩袖袍，青铜令牌撞在骸骨上发出脆响，"十八年前林家家主坏了尸王转生局，如今轮到他儿子来圆。"
苏九儿突然拽了拽林寒衣角。
她望着那些被钉的活人，他们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而祭坛地面的血河流速加快，在"镇魂印"下聚成一个漩涡。
林寒闻见了熟悉的腐臭味——和他娘尸身被挖开时的气味如出一辙。
"血咒·骸骨傀儡术！"
林寒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溶洞地面突然裂开数十道缝隙，白森森的骸骨从腐土里钻出来，在他身周组成半人高的傀儡。
苏九儿看见他脖颈的青筋暴起，额角的汗滴砸在血符上，将符文晕染成狰狞的血色："去，冲散那些祭台！"
骸骨傀儡发出刺耳的骨裂声，撞向正在念咒的教徒。
为首的教徒戴着青铜鬼面，被撞飞时露出半张溃烂的脸——竟是三天前说要带他们找镇魂印的山民。
林寒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容，心脏像被人攥住狠狠一绞。
他娘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和镇魂印的灼烧感重叠成一片火海。
"铁无锋！"林寒反手抓住铁无锋的手腕，将血符按在他掌心，"你说过要替你娘子报仇的！"
铁无锋的瞳孔瞬间变成浑浊的灰白色。
他握着铁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剑身上的血纹突然窜入他的手臂，在皮肤下形成扭曲的血线。
林寒能感觉到两人掌心的血符在发烫，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的命魂连在一起。
"去！"
铁剑发出龙吟般的尖啸。
林寒望着那道血光划破空气，在祭坛中央的"镇魂印"上劈出一道裂痕。
血河突然倒流，被钉的活人同时发出惨叫，最前排的少女眼底的血丝猛地褪去，晕死过去。
苏九儿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她扑过去接住即将栽倒的少女，转头时看见林寒正半跪在地上，额角的血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
"成功了？"她声音发颤，伸手去扶林寒。
林寒刚握住她的手，后颈突然被冷风扫过。
崔判官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玄色官服的下摆沾着骸骨碎屑："小友以为，斩了阵眼就能阻止尸王？"他指节叩了叩被劈裂的"镇魂印"，血珠从裂痕里溅出来，在半空凝成血色的骷髅，"这只是第一重祭。等这些活人的怨气渗进印里..."
"闭嘴！"苏九儿突然扑过去抱住林寒。
她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心跳快得像擂鼓。
林寒的耳尖瞬间通红，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推开她——首到骸骨傀儡的撞击声突然变弱。
他抬头望去，那些被冲散的教徒正缓缓起身。
青铜鬼面下的眼睛泛着幽蓝的光，原本溃烂的皮肤开始结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尸斑。
为首的山民咧开嘴，腐烂的牙齿间渗出黑血："王要醒了...王要醒了..."
溶洞深处传来第十三声闷响。
这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洞顶的青铜灯台接连坠落，砸在骸骨祭坛上溅起火星。
林寒望着重新聚集的教徒，他们身上的邪恶气息比之前强了三倍不止，而"镇魂印"的裂痕里，正渗出一缕若有若无的黑雾，像蛇信子般舔过每个人的眉心。
苏九儿握紧腰间的悬棺木牌。
木牌烫得她几乎握不住，却让她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悬棺派的木牌，能镇活人魂，也能引死人怨..."她抬头看向林寒，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底——那里燃着两簇火苗，一簇是灭门之仇，另一簇，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
"退到我身后。"林寒将苏九儿往怀里带了带，反手抽出铁无锋的铁剑。
剑身上的血纹此刻变成了暗红，像在呼应溶洞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
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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