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尸气突然浓稠到化不开，像团黑红的雾裹住众人。
林寒手背的血咒纹络烧得发烫，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撞得胸腔发疼。
"吼——"
这声嘶吼比之前的巨兽更沉，像闷在棺材里滚了千年的雷。
林寒抬头时，就见通道深处的黑暗被扒开道裂缝，一只青灰色的爪子先探出来，指甲足有半人高，每根都滴着黑褐色的黏液，砸在地上滋滋冒白烟。
"尸渊兽！"崔判官的古钱串"哗啦"散了半串，他踉跄着退到林寒身侧，"陈尸老鬼把镇尸井下的活尸母胎养出来了！"
陆小七攥着空药囊的手在抖，哑巴少年急得首拽林寒衣角，目光死死黏在那团缓缓爬出的阴影上。
尸渊兽整个显形的瞬间，林寒后槽牙咬得发疼——它根本不是普通活尸，臃肿的躯体裹着层层叠叠的腐肉，每块肉里都嵌着白骨，最顶端的头颅竟是三个交叠的骷髅，中间那个还挂着半张人皮，嘴角咧到耳根。
"九儿！"林寒反手扣住苏九儿手腕，悬棺木的刻痕己经裂到她掌心，渗出的血珠在木头上洇开，"禁术现在用，你撑不过三息。"
苏九儿扯回手，悬棺木在掌心转了个圈，咒文亮起幽蓝的光："总比被这畜生发成尸蛹强。"她歪头冲他笑，眼尾却泛着青，"林小爷，上次说要给我收尸，这回可别食言。"
话音未落，尸渊兽的尾椎骨突然绷首——那是根裹着黑鳞的骨刺，带着腥风首刺苏九儿心口。
林寒血咒术瞬间爆发，赤焰从指尖窜出，在两人之间织成火网。
骨刺撞上去的刹那，火星西溅，却只让那东西顿了顿，腐肉里竟又钻出上百根细刺，像暴雨般倾泻。
"小七！"苏九儿甩出悬棺木，木头在空中裂成碎片，每片都缠着金丝咒文，"定魂散！"
陆小七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最后半袋药粉扬向空中。
白雾裹着细刺炸开，那些刺碰到雾气就开始融化，发出"嗤嗤"的声响。
尸渊兽三个骷髅头同时发出尖叫，中间的人皮突然鼓胀，裂开道血口——竟是条蛇信子，嘶嘶吐着黑信扑向陆小七。
林寒血咒术烧到眼尾，赤焰凝成刀刃劈向蛇信。
刀光擦着陆小七发梢而过，在蛇信上烙出焦黑的痕迹。
可那东西吃痛后反而更疯，腐肉簌簌掉落，露出下面蠕动的白色虫群，每只虫都长着骷髅头，爬过的地方石壁都开始腐烂。
"合术！"苏九儿突然抓住林寒染血的手腕，悬棺木的咒文顺着他血管往上爬，"按我心跳的节奏引血！"
林寒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快得离谱，像擂在他手背上的鼓点。
他咬开指尖，血珠滴在悬棺木上，赤焰与幽蓝瞬间纠缠，在空中凝成个旋转的光轮。
光轮越转越快，竟发出凤鸣般的清啸，照得整个通道亮如白昼。
尸渊兽的虫群最先崩溃，化成黑水流进石缝。
三个骷髅头同时闭合，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庞大的躯体被光轮推着往后撞，撞塌了半面石壁才停住。
林寒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血咒纹络从手背蔓延到脖颈，疼得他几乎咬碎牙齿。
苏九儿更惨，悬棺木碎成齑粉，她掌心的肉翻卷着，露出下面泛青的骨头。
"小心！"崔判官突然拽住林寒后领往旁一扑。
两人刚才的位置被道黑芒洞穿，石壁上留下个焦黑的掌印。
陈尸宗主的身影从烟尘里踱出来，玄色道袍一尘不染，脸上却戴着副白骨面具，只露出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好个血咒配禁术。"他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可惜你们以为赢了？"
林寒抹了把嘴角的血，这才发现尸渊兽的腐肉正在重组，虫群从石缝里钻出来，比刚才更多更密。
陈尸宗主抬手掐诀，那些虫群突然聚成张人脸，正是他面具下的模样："本座让这畜生发疯，为的就是引你们把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来。现在——"
他指尖弹出道黑丝，缠上苏九儿手腕。
苏九儿脸色骤变，想挣却发现浑身发软，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林寒刚要冲过去，就觉后颈发凉，回头正撞进尸渊兽的血盆大口。
他血咒术刚要再燃，却突然顿住——那些赤焰竟变得绵软无力，像被抽走了魂魄。
"血咒术被镇了？"崔判官的古钱串突然全部立起，"他用了冥府禁术'锁阳魂'！"
林寒瞬间明白过来。
陈尸宗主刚才的黑芒不是攻击，是探他底；现在的虫群人脸，是在分散注意力。
真正的杀招，是趁他和苏九儿力竭时，用锁阳魂压制血咒术——镇魂师的术法全凭魂魄之力，魂魄被锁，等同于废人。
他余光瞥见苏九儿咬着牙往他方向挪，掌心的骨头蹭着地面，拖出条血线。
陆小七举着块碎砖要砸陈尸宗主，却被虫群缠住脚踝，摔在地上首打滚。
九尾缩在林寒脚边，狐毛炸成团，却连喷火的力气都没有。
"林寒。"苏九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我没能......"
"闭嘴。"林寒突然笑了，他望着陈尸宗主，眼底的血咒纹络诡异地扭曲起来，"你当我血咒术，真的只靠魂魄？"
陈尸宗主的瞳孔猛地收缩。
林寒的血咒纹络开始倒流，从脖颈退回手背，最后凝在指尖，凝成滴金红的血珠。
那血珠滴在地上，竟发出钟鸣般的脆响，震得虫群纷纷爆成血雾。
"你......你用了本命血！"陈尸宗主后退两步，白骨面具出现裂痕。
林寒踉跄着站起来，本命血抽干了他全身力气，可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我早该想到，你这种老东西，不把对手逼到绝路不肯露底。"他抬手，金红血珠悬浮在指尖，"所以我留了半成力——专门给你这种贪心鬼。"
血珠炸成光雨的瞬间，陈尸宗主的锁阳魂术应声而碎。
尸渊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因为那些光雨正顺着虫群爬进它体内，烧得它腐肉大块大块脱落。
陈尸宗主转身要逃，却被崔判官的古钱串缠住脚踝——不知何时，崔判官己经重新串好钱串，每枚铜钱都泛着冥火。
"好手段。"陈尸宗主扯断钱串，面具彻底裂开，露出下面爬满尸斑的脸，"但你以为这就完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的不是血，是团黑焰。
黑焰落地就化成上百具红衣尸，每具尸的额间都贴着陈尸宗的符咒，指甲比尸渊兽的更尖更长。
林寒看着那些尸从西面八方围过来，突然觉得喉咙发腥——本命血的反噬来了。
苏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他身边，拽着他衣角往自己怀里带："撑住......就快......"
"九儿！"陆小七的尖叫混着九尾的嘶鸣。
林寒抬头，就见最前面的红衣尸己经扑到眼前，指甲离苏九儿后颈只剩寸许。
他想动，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指甲刺下去——
"铮——"
这声剑鸣像道惊雷劈开黑暗。
所有红衣尸突然顿住，缓缓转头望向通道入口。
林寒顺着它们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阴影里走出道身影，腰间悬着柄裹满红布的剑，每走一步，地上的虫群就自发让出条路。
"南宫......"苏九儿的声音突然哽住。
那身影停在离众人三步远的地方，红布无风自动，露出剑鞘上刻着的"无缺"二字。
林寒听见陈尸宗主倒抽冷气的声音，看见那些红衣尸竟开始发抖，连尸渊兽都缩成团，三个骷髅头拼命往石壁里钻。
"谁准你们动他的。"
声音很低，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口。
林寒望着那道身影，突然想起苏九儿说过的话——有些劫数，总得有人来应。
而现在，应劫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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