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望着那道身影，喉间腥甜翻涌，却忽然想起三日前苏九儿在破庙说的话——"有些劫数，总得有人来应"。
此刻应劫的人踩着虫群走来，腰间红布下的剑鞘刻着"无缺"二字，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南宫......"苏九儿的声音发颤，手指攥紧林寒衣角，掌心的冷汗浸透他后背。
陆小七缩在她身侧，哑巴少年的眼睛瞪得滚圆，怀里的九尾幼体突然竖起颈毛，原本软萌的兽耳紧贴脑袋，小爪子死死扒住他的衣襟。
陈尸宗主的尸斑脸在面具裂痕后扭曲，原本要扑向苏九儿的红衣尸集体僵在半空，指甲刮擦空气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最前排那具红衣尸的膝盖突然弯曲，竟对着南宫无缺的方向跪了下去。
"谁准你们动他的。"南宫无缺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扫过每具红衣尸时，它们额间的符咒"噼啪"爆成灰烬。
他抬手按上剑柄，红布"刷"地滑落，露出乌鞘金纹的剑——林寒曾在陈尸宗密室见过类似纹路，那是尸王令的残片拓印。
"林寒，你以为我为何要做陈尸宗的叛徒？"南宫无缺抬眼，瞳孔里浮起幽绿的光，"你追查灭门案时，我替你烧了半本陈尸宗密卷；你被锁魂术困在尸渊时，我故意引开巡逻的尸卫——"他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像刀锋，"因为我要看着你，在最绝望的时候，亲手撕开这层伪装。"
林寒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本命血的反噬如潮水漫过西肢，他却强行撑着站起，后背抵在苏九儿怀里。
她的指尖在他后心轻轻点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运血诀"暗号，一缕温凉的药力顺着经脉涌来，暂时压下喉间的腥甜。
"你是尸王分魂。"林寒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他想起在义庄地下看到的青铜鼎，鼎内刻着"分魂饲主，血咒破局"的铭文，想起每次与南宫并肩作战时，对方总在他使用血咒术时露出若有若无的期待，"苏九儿说过，尸王要复活需要活祭，而我......"
"是最完美的容器。"南宫无缺接话，乌鞘剑突然出鞘三寸，寒芒掠过林寒眉骨，"所以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镇魂师同伴如何死在你面前，你的血咒术如何在我面前碎成渣——"
他手腕翻转，剑身上腾起黑雾，那些原本跪伏的红衣尸突然暴起，这次它们的目标不是苏九儿，而是林寒！
第一具红衣尸的指甲刺穿林寒左肩时，他尝到了满嘴铁锈味。
苏九儿的惊叫混着陆小七的呜咽在耳边炸开，他却盯着南宫无缺的眼睛，那里的幽绿越来越浓，像两团烧不尽的鬼火。
"灭王......血咒......"林寒咬着牙，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
本命血的反噬突然变成灼热的流火，在经脉里横冲首撞。
他想起第一次觉醒血咒术时，母亲临终前在他手心写的字——"以血为引，以魂为秤"；想起崔判官在忘川边说的"灭王境需破执念"；更想起刚才南宫暴露身份时，那些红衣尸对他的恐惧——那不是对强者的惧，是对......主上的畏。
"咒！"林寒突然暴喝。
左肩的伤口绽开，金红血珠裹着黑雾喷薄而出。
他眼前闪过母亲的脸，闪过被僵尸啃食的镖队，闪过苏九儿在乱葬岗为他吸毒的侧脸——所有被他压在心底的执念突然化作实质，在血珠里凝成半段口诀："血燃千劫，魂镇万尸！"
血珠炸成的光雨不再是单纯的灼烧，而是裹着金色纹路的火焰。
最前排的红衣尸刚碰到光雨就发出尖叫，腐肉成块脱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架；南宫无缺的黑雾被撕开一道裂缝，他退了两步，剑鞘上的"无缺"二字出现细微裂痕。
"好小子！"崔判官的古钱串突然缠住试图偷袭的陈尸宗主，冥火在铜钱上噼啪作响，"这才是镇魂师该有的气势！"他冲林寒挤了挤眼，胡须上沾的尸虫被冥火烧成灰烬。
苏九儿的手按在林寒后腰，掌心贴着他的命门。
她的额头渗着冷汗，嘴唇白得像纸，却仍扯着嘴角笑："本姑娘的复活禁术可不是吃素的——寒哥哥，再撑半柱香，小九儿给你续三条命。"
林寒能感觉到，有温热的力量顺着她的掌心涌进自己体内。
那力量带着淡淡的苦药香，是她用指尖戳破掌心，混着本命血渡过来的。
他握剑的手不再发抖，金红血光在眼底流转，像两盏不灭的灯。
"嗷——"
九尾幼体突然从陆小七怀里窜出。
小兽的尾巴炸成九团毛茸茸的球，粉色肉垫在地上拍出梅花印。
它绕着众人跑了三圈，最后停在左侧石壁前，小爪子拼命扒拉青苔——那里的石壁颜色比别处浅些，隐约能看到蛛网状的裂痕。
"小七，砸！"苏九儿眼睛一亮。
陆小七立刻抄起地上的断剑，对着裂痕处猛砸。"咔嚓"一声，石壁裂开半人高的缝隙，冷风裹着青草香灌进来——是活人的气息！
"走！"林寒抓住苏九儿手腕，拽着她往缝隙里跑。
崔判官的古钱串突然绷首，"叮"地缠住陈尸宗主的脚踝，吼道："老东西，陪爷爷玩两招！"陈尸宗主的尸斑脸扭曲成狞笑，反手甩出三把尸毒钉，却被南宫无缺的剑风扫落。
"想走？"南宫无缺的声音里带着冰碴。
他的剑突然完全出鞘，乌鞘金纹的剑身浮现出半幅龙纹——那是尸王令的完整图案。
林寒刚把苏九儿推进缝隙，就感觉后颈一凉，南宫的剑尖己经抵在他脊椎上。
"林寒，你以为破了半段口诀就能赢？"南宫无缺的呼吸喷在他耳后，"陈尸老鬼的红衣尸能挡崔判官半柱香，而我......"他突然抬剑，剑气扫过石壁缝隙，"能让这道生门，变成死门。"
"轰——"
石壁剧烈震动，缝隙边缘的石块簌簌掉落。
林寒转头，正看见陈尸宗主咬破舌尖，喷出的黑焰裹着南宫的剑气，像把巨大的锤子砸向那道生门。
陆小七抱着九尾幼体刚爬到缝隙口，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苏九儿的手还抓着他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生门的光，正在一点点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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