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那是刚才用咬破的虎口引动血咒时渗出来的。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根连接心脏与铁无锋眉心的红线，细若游丝却坚韧如钢——这是血咒术"骸骨傀儡术"的控制链，此刻正随着铁无锋的呼吸轻轻震颤。
"寒子..."铁无锋的喉结滚动，左眼的尸王印仍泛着暗红，但右眼里的浑浊正在褪去。
他攥着林寒衣角的手背上，溃烂的皮肤结出深褐色的痂，像老树皮般皲裂。
林寒能感觉到那只手在抖，不是尸毒发作时的狂乱抽搐，而是某种近乎挣扎的颤抖，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体内撕扯。
"稳住。"林寒压低声音，拇指按在铁无锋腕间的"曲池穴"上。
这是苏九儿教他的，能暂时抑制尸毒上涌。
指腹下的脉搏跳得极乱，一下快似擂鼓，一下又弱得几乎摸不到。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沙无颜原本瘫在骸骨堆里装死，此刻突然暴起。
他的西域锦袍下渗出黑血，将金线绣的葡萄纹染成狰狞的暗紫，左手掐了个诡谲的手印，指尖竟长出半寸长的黑甲，"嗤"地划破自己掌心。
黑血溅在地面，立刻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青烟。
"臭小子，你以为能困得住老子？"沙无颜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锥刮过铜盆，他右手猛地拍向地面，被苏九儿钉在肩头的银针"叮"地崩断。
洞穴里的骸骨突然活了过来，原本被林寒控制的傀儡们竟开始互相撕咬，头骨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
林寒后颈的镇魂印记骤痛。
他瞬间明白——沙无颜早就在那些骸骨里下了邪术，用自己的血为引，竟能反噬他的控制链！
"九儿！"林寒低吼，左手迅速结印。
铁无锋腰间的变异铁剑突然"嗡"地出鞘，剑身上的血纹如活物般游动，带着破风之声首刺沙无颜咽喉。
与此同时，他控制的骸骨傀儡甩出骨爪，从另一侧封锁沙无颜退路。
沙无颜显然没料到铁剑会反制。
他偏头躲过咽喉，铁剑却在半空转了个弧度，剑尖擦着他耳尖划过，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好个血咒术！"他咬牙，黑血从指缝渗出，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骨刃，"老子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尸道！"
骨刃带着腐臭的风劈来。
林寒额角青筋暴起，控制链在意识里绷成细线——他能感觉到铁无锋的抗拒在减弱，此刻那具被尸毒侵蚀的躯体，正随着他的心意微微前倾，像根蓄满力道的弓弦。
"去！"林寒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控制链上。
铁剑突然暴涨三寸，剑鸣如龙吟。
骸骨傀儡的骨爪同时抓住沙无颜的脚踝，将他狠狠拽向地面。
沙无颜慌忙挥骨刃去斩骨爪，却见铁剑己到眼前。
"噗——"
剑尖穿透沙无颜胸膛的瞬间，林寒眼前闪过父亲被尸王爪撕碎的画面。
那把染血的铁剑震颤着，将沙无颜体内的黑血尽数绞碎，溅在石壁上的血珠滋滋冒气，很快便腐蚀出焦黑的洞。
沙无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攥住铁剑，黑血从指缝涌出，却再难凝聚成邪术。"你...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西域锦袍下的皮肤开始皲裂，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老树皮。
"尸王使徒？"林寒抽出铁剑，鲜血顺着剑脊滴落。
他盯着沙无颜逐渐灰败的脸，"不过是个给尸王当狗的。"
沙无颜的尸体"砰"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骸骨碎屑。
林寒这才注意到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控制链在意识里若隐若现，随时可能断开。
他踉跄两步，被苏九儿稳稳扶住。
"伤在左肩。"苏九儿的指尖带着药香，迅速扯开他的衣领。
刚才躲避骨刃时，沙无颜的黑甲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血正顺着锁骨往下淌。
她从腰间药囊里取出金疮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疼就咬我。"
林寒没说话。
他望着铁无锋——那男人正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
尸王印在他左眼彻底熄灭，溃烂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寒子..."铁无锋抬起头，眼角挂着血渍，"刚才...我好像看见我闺女了。她穿着红棉袄，站在老槐树下喊我回家吃饭..."
林寒心口一紧。
他记得铁无锋说过，三年前镖队遇袭时，女儿被他藏在柴房的地窖里。
后来官兵来收尸，那地窖里只有半块带血的红布。
"先跟着我。"林寒伸手拉他起来，掌心触到铁无锋粗糙的老茧，"等找到镇魂印，我帮你去地下问问她。"
铁无锋的手微微发颤，最终还是握住了林寒的手腕。
这双曾被尸毒侵蚀的手此刻带着温度，虽然粗糙，却不再有令人作呕的腐臭。
洞穴深处传来第十声闷响。
这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头顶的钟乳石接连坠落，在众人脚边砸出深坑。
林寒抬头，看见石壁上的刻痕——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竟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某种古老的阵图。
"继续走。"林寒抹了把脸上的血，将铁剑插回剑鞘。
剑身上的血纹仍在游动，像在呼应洞穴深处的某种存在。
苏九儿将药囊收紧，目光扫过石壁上的蓝光，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悬棺木牌——那是她师门的信物，此刻正微微发烫。
三人沿着石壁上的蓝光往前。
越往深处，空气里的血腥气越重。
林寒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哭嚎，像是许多人同时在耳边低语，却又听不清具体内容。
转过最后一道石梁时，众人脚步顿住。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着成百上千的青铜灯台，火苗呈诡异的幽绿色。
灯台下方，用活人骸骨堆成的祭坛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
碑身上的刻痕泛着血光，而在石碑周围——
林寒的瞳孔骤缩。
那是一圈被钉在木桩上的活人。
他们的嘴被黑布堵着，身上的衣服早己被血浸透，胸口正随着某种节奏起伏——不是呼吸，而是被某种邪术抽走生气时的抽搐。
最前排的一个少女突然抬头，林寒看见她眼底的血丝正顺着眼白蔓延，像极了被尸毒侵蚀的模样。
"这是..."苏九儿的声音发颤，她攥紧林寒的衣袖，"活人献祭。"
洞穴深处传来第十二声闷响。
这次，连脚下的骸骨祭坛都开始震动。
黑色石碑上的血光突然大盛，林寒后颈的镇魂印记灼烧得几乎要裂开。
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尖叫："王要醒了——"
而在祭坛中央的石碑上，原本模糊的刻痕正在显形。
那是一只展开双翅的骷髅，骷髅头顶，刻着三个血字：
"镇魂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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