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骨砖裂开声像炸豆子般密集，林寒的金红锁链刚绞碎三根腿骨，后颈的镇魂印记便烫得他眼尾发红。
他余光瞥见铁无锋又挣断了半截锁魂钉，那柄原本乌沉的铁锤正泛着紫芒，每一下砸在骨矛上，飞溅的黑血都让骸骨发出尖啸——这哪里是普通尸毒？
分明是在借铁无锋的手清理障碍。
"九儿！"林寒甩锁链缠住扑向苏九儿的臂骨，"铁无锋的血能克骸骨！"
苏九儿正蹲在墙角翻药囊，发簪歪在耳后，听见这话手指顿了顿。
她抬头时正撞上铁无锋混沌的眼神，那男人嘴角淌着黑血，却突然露出个憨厚笑："九儿，寒子说...说要请你吃羊肉泡馍..."话音未落又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铁锤砸穿了一片肋骨组成的盾牌。
林寒心口发紧。
三天前在破庙避雨时，铁无锋也是这样笑着，用烤得焦香的羊肉馍哄他吃——那时这人的手还沾着铁匠铺的铁屑，哪像现在，手背的尸毒纹路爬成尸王爪印，连脉搏都变成了腐肉震动的闷响。
"他体内有东西在推波助澜。"穆九娘的镇魂铃突然炸响，蓝光裹住她袖中半枚青铜令牌，"沙无颜！"
被点到名的西域商队首领终于抬起头，头巾下的眼睛泛着幽绿，哪还有半分向导的谦卑："穆家的小铃铛，倒比你那短命鬼爹灵光。"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皮囊，洞穴深处顿时传来铁链拖地的轰鸣，"不过现在才发现，晚了。"
成百上千具骸骨突然从地缝里涌出来，这次不是零散攻击，而是排成军阵，腿骨矛尖齐刷刷对准林寒。
林寒的锁链刚绞断前排三根，后排的骸骨便踩着同伴的残肢往上爬，眼窝里的幽火烧得更旺——这是被人用活魂祭过的阴兵，专克普通镇魂术。
"寒子！"白无常的锁魂链突然缠住他后腰，拽着他往旁一滚，一根臂骨擦着他耳根钉进石壁，"这些骨头被下了死契，除非破了祭魂人...咳！"
他话没说完，喉头突然涌上腥甜——锁魂链上的镇魂纹竟开始褪色，像被什么腐蚀了。
林寒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这些骸骨的怨气里混着铁无锋的气息，就像两条毒蛇缠在一处。
他盯着铁无锋锤头的紫芒，突然想起刚才自己的血滴在尸毒上时，那"滋啦"炸开的声响——不是排斥，是共鸣。
"试试血咒引尸毒。"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后颈的印记便烫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沙无颜掌心的月牙疤，想起洞穴外镇尸棺上的爪印，想起那个风里的声音："唤醒他，我的王。"
或许...这就是契机。
林寒咬破舌尖，腥甜的血顺着喉管涌进掌心。
他冲向铁无锋，避开乱舞的铁锤，反手扣住那男人腕间的尸毒纹路。
铁无锋的皮肤烫得惊人，黑血顺着两人相触的指缝往下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林寒闭着眼将血咒往深处推，他能感觉到那股腐臭的力量在抗拒，却又带着几分贪婪——像久旱的土地渴求雨水。
"给我合！"林寒低喝一声，血咒里的镇魂火突然转了方向，不再灼烧尸毒，而是顺着纹路往铁无锋体内钻。
他听见骨砖下传来闷响，那些原本攻向众人的骸骨突然调转矛头，眼窝里的幽火变成了暗红——是他的血咒印记！
"这是...骸骨傀儡术？"穆九娘的镇魂铃停了，她盯着满地骸骨突然整齐划一的动作，眼里闪过震惊，"林氏失传的...血咒·骸骨傀儡术！"
林寒的指尖开始渗血，额角的汗滴砸在地面，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冷。
他屈指一弹，百具骸骨同时跃起，腿骨矛尖如暴雨般刺向沙无颜。
沙无颜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慌忙后退，腰间皮囊里滚出几枚青黑色尸丹，炸出一团黑雾。
可骸骨根本不怕这些，它们撞开黑雾，矛尖穿透沙无颜的左肩、右腿，最后将他钉在石壁上。
"你...你怎么可能..."沙无颜的幽绿眼睛逐渐浑浊，头巾滑落，露出额间和铁无锋一样的尸王爪印，"他还没醒...还没..."
"醒什么？"林寒踩着满地骨渣逼近，血咒之力在指尖跃动，"醒过来收拾你们这些残兵败将？"
沙无颜的嘴张了张，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他的身体开始迅速腐烂，连骨头都化成了黑灰，只余下一枚染血的青铜令牌掉在林寒脚边——上面刻着"尸王令"三个古字。
"小心！"苏九儿的尖叫混着铁器撕裂空气的锐响。
林寒猛地转头，正看见铁无锋举着铁锤站在身后。
那男人的皮肤己经半透明，能看见下面蠕动的黑筋，左眼完全变成了尸王爪印的形状，右眼却还残留着几分清明。
他的铁锤没砸下来，反而垂在身侧，紫芒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是铁无锋用毕生心血铸的剑，本要等林寒报了仇，亲手送给他当贺礼的。
"寒...子..."铁无锋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黑血从嘴角涌出，"疼...疼得受不了..."
林寒的血咒傀儡术突然溃散，骸骨"哗啦啦"倒了一地。
他想去拉铁无锋的手，却被那男人身上的尸毒灼得缩回手。
铁无锋的铁锤突然扬起，这次是真的要砸下来，可在离林寒头顶三寸的地方又停住了，锤头颤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杀了我。"铁无锋的右眼流出泪来，混着黑血在脸上冲出两道红沟，"别让我...变成吃人的怪物..."
洞穴深处的铁链声突然变得急促，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挣开束缚。
林寒的后颈印记烫得他几乎站不稳，他听见那个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狂喜："来了！我的王，你的力量终于要觉醒了！"
"林寒。"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寒转身，正看见崔判官踏着满地骸骨走来，手中的生死簿泛着冷光。
那冥使的眼神比以往更冷，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看穿："你有两个选择。杀了铁无锋，用他的血破迷宫生门；或者等尸王苏醒，你们全得变成他脚下的活尸。"
铁无锋的铁锤"当啷"落地。
他伸出手，指尖还残留着给林寒烤羊肉时的温度，现在却被尸毒染成了青紫色："寒子...我信你。"
洞穴深处传来一声闷吼，像是巨兽苏醒时的哈欠。
林寒望着铁无锋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望着他手背上的尸王爪印越来越亮，突然觉得喉咙里堵着块烧红的铁。
他的血咒术在掌心跃动，却迟迟落不下去——这是陪他睡过破庙、挡过刀箭、把最后半块馍塞给他的兄弟啊。
"寒子..."铁无锋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动手吧。"
林寒的指尖颤抖着贴上铁无锋的眉心。
他能感觉到，有更强大的力量正在洞穴最深处凝聚，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拢。
而他的兄弟，正在这网里，用最后的清醒，求他送自己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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