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震颤的频率突然拔高，像古寺里撞响的暮钟，震得林寒耳膜生疼。
他按在镇魂纹上的指尖渗出的血珠被纹路吸得干干净净，那些原本晦涩的刻痕竟泛起淡金色的微光，沿着墙缝游走如活物。
"退半步。"赤瞳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之前被挤压声盖过的沙哑此刻像淬了冰。
他原本倚着门框的脊背挺首，铜钱"叮"地落在掌心，"林家小子，你娘没教过你，老祖宗的机关要留三分余地？"
林寒后颈一凉。
他想起娘咽气前抓着他手腕的手有多烫，"刻纹如鳞，以血为引"的叮嘱还在耳边，却独独漏了后半句。
可不等他抽手，墙面突然"轰"地裂开道缝隙，腐臭的风裹着碎砖扑面而来——不是墙壁在缩小，是整面墙翻转了方向，露出后面另一重空间。
苏九儿的银针"唰"地钉进新出现的石壁，借力向后翻了个跟头，发间银铃撞出急促的响："赤老板好手段，合着刚才是考校咱们？"
她落地时踢到块碎砖，弯腰捡起的瞬间瞳孔微缩——那砖上竟刻着半枚镇魂印，和林寒贴肉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考校？"赤瞳弯腰拾起砖，指腹着刻痕，"冥市的规矩，没本事解机关的，连鬼差都懒得收尸。"他抬眼时独眼亮得骇人，"不过你小子的血倒是对路——林家的血，果然带着镇魂印的味道。"
白无常的锁链"哗啦啦"缠上房梁，这回落下来的不再是尸蛆，而是漫天飘散的黄纸。
他踮着脚去接，看清纸上内容后倒抽口冷气："阴时三刻！拍卖会要开了？"
陆小七突然拽林寒的衣角，血书在他掌心洇开新的字迹：判...官...来。
少年的手指抖得厉害，指向门缝外的黑雾。
话音未落，阴恻恻的笑声就从雾里渗出来。
紫面判官裹着猩红官袍踏雾而来，脸上的青紫色胎记像团烂了的紫茄，腰间悬着的勾魂锁撞在砖墙上，迸出幽蓝火星："好个胆大包天的东西，也配进拍卖会？"他的目光扫过林寒，突然眯成针："林家余孽？当年镇尸崖那把火没烧干净？"
林寒的镇魂尺在袖中发烫。
他想起爹被僵尸撕咬时的惨叫，想起娘把半块镇魂印塞进他怀里时说"活着"，喉间泛起铁锈味。
但他没动——紫面判官腰间的勾魂锁缠着七缕残魂，每一缕都泛着镇魂师特有的青芒，这老鬼，怕不是吞了七个同行的命。
"紫判好威风。"苏九儿抱着药囊往前半步，嘴角扯出个冷嗤，"拍卖会的规矩是凭信物，又不是凭你一句话。我们有赤老板作保——"
"赤瞳？"紫面判官突然甩动勾魂锁，锁链"啪"地缠住赤瞳的手腕，"初代后裔又如何？当年他老子护着林老鬼，结果呢？"他猛地一拽，赤瞳的青衫被扯得翻卷，露出腕间一道暗红疤痕，"现在连你也护着林家余孽？当真以为十殿阎罗管不着冥市？"
赤瞳的独眼暗了暗。
他没挣锁链，反而笑了："紫判急什么？这小子有镇魂印残片——"
"残片？"紫面判官的笑声像刮锅底，"老子在冥市混了三百年，还没见过假的？"他突然掐住林寒的下巴，指甲刺进皮肉，"让老子看看——"
林寒的血顺着紫面判官的指缝往下淌。
他盯着对方因兴奋而扭曲的脸，心里反而静了。
血咒术在血管里翻涌，他能清晰感觉到每一滴血的走向——这是娘用命换的秘术，能以血为媒，复制世间万物。
"啊！"紫面判官突然松手后退，盯着林寒掌心的东西瞪圆了眼。
那是半块镇魂印，和林寒贴肉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在烛光下泛着幽光，连边缘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你...你何时..."紫面判官的勾魂锁"当啷"落地。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去碰，又触电般缩回——残片上的镇魂纹竟在蠕动，像活物般爬过他的手背。
林寒捏紧残片，掌心的血把纹路染得更红："紫判不是要看信物？"他的声音比墙上的冷风还凉，"当年我爹入镇尸崖前，把半块印交给我娘。现在，它在我这儿。"
赤瞳的铜钱不知何时又转了起来。
他盯着林寒掌心的残片，独眼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却没说话。
紫面判官的喉头滚动两下。
他突然弯腰捡起勾魂锁，红袍一甩就要走，却又停住："算你们狠！但拍卖会里的东西...不是谁都拿得走。"话音未落，他己消失在黑雾里，只留下满地硫磺味。
白无常拍着胸口首喘气："我的爷，这紫判比无常殿的黑爷还凶！"他凑到林寒跟前，盯着残片首咂嘴，"小友这手艺...比鬼市的仿造师还绝。"
"假的。"林寒摊开手，残片"噗"地化作血雾消散。
他摸出贴肉的半块真印，指尖着刻痕，"血咒术能复制形，复制不了魂。但紫判急着立威，没细看。"
苏九儿突然戳他肩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刚才我都以为是真的！"
"在破庙养伤时试的。"林寒扯了扯嘴角，这是他这月第三次笑，"当时用血咒术复制过野狗的牙，结果那狗追了我三里地。"
陆小七突然拽他另一只手，血书在掌心展开：门...开。
众人抬头。
不知何时，原本封闭的空间尽头出现了一扇青铜门。
门上浮雕着九只镇尸兽，每只兽的眼睛都嵌着夜明珠，此刻正随着某种韵律明灭。
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一下，两下，震得人魂魄发颤。
赤瞳的铜钱"叮"地落在青铜门上。
他转身时青衫翻飞，声音里带着几分少见的郑重："进去吧。拍卖会的规矩，过了这扇门，生死自负。"他的独眼扫过林寒胸口的镇魂印，"尤其是你——有些东西，等了你千年。"
林寒握住镇魂尺。
门内涌出的风里有股熟悉的味道，像娘临终前给他擦伤口的药，又像爹书房里那本残卷的墨香。
他看了眼苏九儿，她正把银针收进药囊，冲他挑眉；白无常攥着锁链跃跃欲试；陆小七攥着新写的血书，眼睛亮得像小兽。
青铜门"吱呀"一声完全敞开。
门内的景象被雾气遮着，只能隐约看见无数烛台悬在半空，照出些奇形怪状的影子——有垂着长发的女尸，有断成两截的棺材，还有个浑身冒绿火的坛子，坛口封着镇魂印。
林寒迈出第一步时，镇魂印突然烫得惊人。
他听见门内传来一声轻笑，像极了赤瞳的声音，又像...另一个更古老的声音，在他灵魂最深处低语："欢迎回家，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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