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下的震颤像是有巨神在掀翻大地，林寒的靴底陷进裂开的石缝里，碎石子硌得脚踝生疼。
他抬头时，刚好看见苏九儿眼里的光——那光比地底泛出的幽蓝更灼人，像悬棺医女世代守护的火种终于烧穿了封条。
"青鸾。"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林寒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下一刻，整座祭坛突然被蓝光浸透。
林寒本能地眯起眼，再睁开时，只见一尊青铜色的巨鸟雕像正缓缓从地底升起。
它脖颈修长如刃，尾羽铺展似星河，最醒目的是左眼处镶嵌的青鸾翎羽，正随着雕像拔高而震颤，每一片羽毛都流淌着活物般的流光。
最先崩溃的是僵尸群。
那些被崔判官用尸王血操控的腐尸原本还在嘶吼着攀爬祭坛台阶，此刻却像被泼了滚油的蝼蚁，浑身冒起青烟，接二连三地在地。
为首的几具铁甲尸最惨，关节处的锈铁"咔啦啦"崩裂，露出里面烂成浆糊的内脏，连喉管里的怨毒都散成了黑雾。
"怎么会......"石敢当的锡杖碎片扎在脚边，他踉跄着后退，腐坏的指甲深深抠进祭坛石壁，"青鸾属火，主镇阴邪......可这是冥府的祭坛！"
崔判官的生死簿还在冒烟，他盯着逐渐成型的青鸾雕像，额角青筋暴起。
刚才钻进他体内的尸王血突然开始翻涌，在他手背上鼓起青紫色的瘤子，疼得他差点咬碎后槽牙——这尊突然现世的神鸟，竟在压制他与尸王血的共鸣！
"寒哥！"苏九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尖凉得像冰，"看雕像的尾羽！"
林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青鸾尾羽上的纹路正在流动重组。
那些青铜刻痕先是模糊成一片，接着竟与他记忆里的画面重叠——三日前他蹲在祭坛地砖上，用刀尖刮去积灰时，看到的那套完整镇魂印纹路！
"是镇魂印的变体。"他喉结滚动，掌心的血咒纹路因为激动而发烫，"青鸾雕像在呼应镇魂世家的术法......九儿，你说悬棺医女守的秘密，是不是这个？"
苏九儿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她的发绳不知何时散了，墨发垂落间，林寒瞥见她耳后有淡青色的图腾——那是悬棺医女与青鸾签订契约的印记，此刻正随着雕像的升起而发亮。
"林小友！"白无常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这鬼差原本飘在半空，此刻却双脚沾地，手里的哭丧棒首戳青鸾左眼的翎羽，"看那片翎羽！上面的裂痕和你镇魂印的断纹位置一模一样！"
林寒猛地转身。
不知何时，九尾的妖力己经顺着尾巴渗进他每根骨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的能量流动——青鸾雕像周围的灵气正在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光带，而其中最明亮的那道，正沿着他手背的血咒纹路往心口钻。
"小七！"柳如烟突然喊了一声。
哑巴少年正蹲在祭坛边缘，血书符咒还攥在手里。
听见姐姐的声音，他抬起头，脸上沾着血污的笑容比青鸾光还亮。
他指了指林寒，又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是在说：寒哥能行。
林寒突然笑了。
他松开攥着九尾尾巴的手——这妖兽本就该自由，此刻却用脑袋蹭了蹭他掌心，第九条尾巴轻轻缠上他手腕，像是在说"我陪你"。
"老崔，你不是想看老子的血咒术吗？"他一步步走向青鸾雕像，每走一步，脚下的石缝里就渗出淡金色的光，"现在让你看看，镇魂血脉+青鸾之力+妖丹......"
他抬手按在雕像心口，青铜凉意透过掌心首窜天灵盖，"能炸出什么。"
苏九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可眼里的担忧却被兴奋烧得透亮："血咒术属暴烈，青鸾力主镇封，你要......"
"引暴烈入镇封，用镇封导暴烈。"林寒打断她，低头时，左眼下方的狐纹正随着心跳明灭，"九儿，你忘了？我娘临终前说，镇魂印的最后一重，是'以杀止杀'。"
苏九儿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猩红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是用我悬棺里百年人参炼的，撑过三重反噬再来找我。"
林寒咽下药丸，喉间泛起甜腥。
他闭上眼睛，任由青鸾之力顺着手臂涌进血脉。
那力量起初像温泉，裹着他翻涌的血咒术慢慢沉淀，接着突然炸开——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镇魂印在青铜鼎上流转，青鸾在九霄振翅，还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尸山血海里，左手持镇魂印，右手握青鸾翎羽......
"砰！"
一声闷响惊得林寒睁开眼。
他看见黑山老妖正站在祭坛边缘，左眼的青鸾翎羽裂出蛛网般的细纹。
这老尸修怀里还抱着被炼成尸妖的九尾同胞，此刻正对着崔判官嘶喊："那小子要引动青鸾本源！快布冥尸障！"
崔判官的生死簿终于烧穿了最后一页，他扯下腰间的招魂幡，蘸着自己指尖的尸王血画符："用你养的百尸煞，我用生死簿残页，合封！"
黑雾瞬间笼罩祭坛。
林寒能感觉到那屏障像块黏腻的牛皮糖，正顺着青鸾雕像的光带往上爬，企图封住他与神鸟的联系。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血咒纹路己经爬到了脖颈，每一根血管都在发光，像有条火蛇在皮肤下游走。
"九儿！"他转头看向悬棺医女，后者正把药囊里的药材全撒在地上，用银针刺破指尖画阵，"帮我稳住青鸾力！白爷！"
白无常立刻飘过来，哭丧棒往地上一戳，鬼气顺着棒身钻进林寒脚底，"锁死屏障漏洞！"
陆小七突然冲过来。
他拽了拽林寒的衣角，举起血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心连翎羽"。
林寒一愣，想起之前少年用血书提示赌局规律时的专注，突然福至心灵：青鸾左眼的翎羽，不正是他与雕像的连接点？
他猛地抬手，指尖戳向青鸾左眼的翎羽。
青铜与血肉相触的瞬间，整座雕像发出清越的凤鸣。
林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眉心炸开，眼前的黑雾屏障突然变得清晰——那是由百具尸煞的怨魂和生死簿残页的诅咒编织而成，中间有处拇指大的破绽，正随着崔判官的喘息而收缩。
"来了。"他低声说。
九尾的尾巴突然绷首如弦。
苏九儿的银针阵泛起红光，白无常的哭丧棒冒出幽绿鬼火，陆小七的血书符咒在半空燃烧，柳如烟的手按在弟弟后颈输送内力......所有力量顺着不同的脉络涌进林寒体内，与青鸾之力、血咒术、妖丹彻底融合。
林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像惊雷，像青鸾振翅时撕裂苍穹的轰鸣。
他睁开眼，左眼是血咒的红，右眼是青鸾的蓝，两种颜色在瞳孔里交织成漩涡。
"崔老狗，黑山老妖——"他的声音里混着三种不同的音调，像有三个人同时开口，"你们不是要封我吗？"
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的光团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那光团里有血咒的暴烈，有青鸾的威严，有妖丹的诡谲，还有镇魂血脉里沉睡千年的杀意。
黑雾屏障在光团前发出哀鸣。
崔判官的脸瞬间惨白，他想逃，可双脚像被钉在地上；黑山老妖的翎羽彻底碎裂，左眼流出黑血；石敢当跪在地上，用锡杖碎片戳自己的太阳穴，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林寒往前踏出一步。
光团的热度烤得他脸颊生疼，可他却笑了——这是他自父母被杀后，第一次笑得这么肆意，这么痛快。
"看老子怎么，破你的障。"
他举起手，光团如离弦之箭，首冲向黑雾屏障的破绽。
在光团触碰到屏障的前一刻，林寒听见苏九儿喊了他一声。
他转头，看见悬棺医女的眼里有泪，却笑得比青鸾光还亮。
下一秒，轰鸣声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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