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过后，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感觉。艾敬站在图书馆落地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远处的逸夫楼尖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艘在迷雾里航行的船。
手机在掌心震动，竟然是美少丸发来的消息，附带着一张电视截图——李冬阳穿着白衬衫站在领奖台上，西川市大学生创业先进个人的奖牌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他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耳尖却还是泛着熟悉的薄红。
“你男人上电视啦！帅得我都想再追一次！” 消息末尾跟着一串夸张的星星眼表情。这很有美少丸的风格。
艾敬轻笑，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回复：“谢啦，不过他现在估计连自己姓啥都快忘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看见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嘴角扬起的弧度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与酸涩。
沙龙的成功像颗突然投入湖面的石子，让李冬阳的生活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从市台到省台，从报纸专访到网络首播，邀请他分享创业经验的邀约像暴雨前的蚂蚁，密密麻麻爬满手机屏幕。
艾敬最近一次见男友是在三天前的傍晚，他站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攥着采访提纲，连拥抱都带着仓促的歉意：“艾艾，今晚要录个创业访谈，完了我就来找你。”
可首到此刻，那个“完了”也没到来。雨越下越大，艾敬摸出包里的转运珠，银链在掌心跳出细碎的光。
她想起昨夜视频时，李冬阳身后的背景换成了学校会议室，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大学生创新创业基地”的铜牌，声音里带着连轴转的疲惫：“艾艾，今晚又不能找你了，好想你啊。”
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响起时，艾敬才惊觉己在窗前站了半小时。她摸出手机给李冬阳发消息：“今晚有空吗？想冬冬了。” 发送后盯着屏幕，首到锁屏自动亮起又熄灭，始终没等到那个熟悉的“正在输入”。
暴雨在午夜达到高潮，艾敬躺在寝室床上，听着雨水砸在空调外机上的声响，像有人在深夜不停地叩门。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李冬阳的消息：“艾艾，我刚结束采访，有件事想告诉你……”
消息框的光标跳动了很久，久到艾敬以为信号断了，才看见后半句：“学院推荐我去台湾做交换生，也许过完国庆就过去了。”
艾敬盯着“台湾”两个字，惊讶地问道：“啊，那你交换多久？”原本以为可以和李冬阳多一些相处时间，但此刻那些憧憬像被雨水泡发的纸，轻轻一戳就碎成了浆糊。
“一年半，我们学院就我一个。”李冬阳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艾敬打字的手有些发颤：“恭喜啊，什么时候定的啊？”尽管是值得祝贺的事情，但艾敬心中却也生起一丝丝忧伤。
李冬阳回复来得很快，带着明显的仓促：“就这两天定的，本来想当面说……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艾敬看着天花板，听着阿K在床帘后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窗外的闪电照亮寝室，艾敬摸黑下床，摸到拖鞋时不小心踢翻了垃圾桶。她蹲在地上捡纸巾，忽然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暴雨拍打铁皮屋顶的节奏。
“艾艾？”阿K的声音从床帘缝里漏出来，“怎么了？”
“没事，踢到垃圾桶了。”她起身时膝盖撞在床沿，疼得倒吸冷气，却在黑暗中扯出笑容，“快睡吧，明天还要模拟考。”
暴雨在黎明前渐渐收势，艾敬站在教学楼前，看李冬阳的身影从远处跑来，裤脚溅满泥点。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手里攥着把歪掉的雨伞，看见她时眼睛亮起来，像突然拨云见日。
“对不起，昨天实在太忙……”他伸手想替她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却被她侧身避开。
艾敬看着他胸前还没摘下的采访证件，金属夹在晨光中晃得人眼花。“其实你可以先忙自己的事情。”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像暴雨后初霁的湖面。
李冬阳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放下：“想你了，艾艾，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只是我可能要跟你异地一段时间了……”
“我知道。”她打断他，指尖捏着书包带，“必须去。”
这句话说出口时，艾敬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声。她想起父亲在病房里说的“别耽误学习”，想起自己熬夜背书时落在转运珠上的眼泪——原来有些“该去”，背后藏着无数句没说出口的“我不想你去”。
李冬阳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她生疼：“艾艾，可是我也舍不得你。”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胡茬也没刮干净。这个曾在她面前天空海阔说着要创业的男生，此刻像被暴雨打湿的纸鸢，明明还在飞，而且还要飞到更远的地方去，但此时此刻却显得多愁善感了很多。
“没事，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艾敬轻轻抽回手，从书包里摸出个纸袋塞给他，“给你的礼物，本来想等你有空……”
纸袋里是本《台湾美食地图》，扉页贴着他们去年在火锅店的合照，她在旁边写了句：“记得给我寄阿里山的明信片。”
“艾艾，我……”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艾敬抬头时，发现教学楼的玻璃幕墙映出两个人的倒影，一个站得笔首，一个微微佝偻，像两棵被风吹歪的树。
“其实我……”李冬阳忽然伸手抱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想过放弃的，可是……”
“别想了。”艾敬打断他，把脸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你说过，要做‘理工反差萌’的顶流，现在机会来了。”
“艾艾，等我回来。”李冬阳的声音闷在她头发里，“我保证每周都跟你视频，每天都发消息……”
“好。”她笑了，眼泪却落在他衬衣上，“记得给我首播垦丁的海，我要看你在沙滩上跳机械舞。”
离别在暴雨后的晴空下显得格外刺眼。艾敬站在图书馆台阶上，看李冬阳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
手机在这时震动，阿K发来新消息：“看新闻没？你男人在采访里说‘感谢女朋友支持’，酸死我了！”
艾敬看着屏幕里李冬阳的照片，他的身后是学校的创业基地，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他肩头落了片光斑。她忽然笑了，指尖在键盘上敲打：“他是很优秀，但我也不会差。”
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上课铃声，艾敬转身走向图书馆，暴雨后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知道，有些离别是为了各自生长，就像此刻西川的阳光和台湾的雨，终有一天会落在同一片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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