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会诊后，建议父亲还是手术治疗，预约时间就在第二天上午。
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紧紧扼住艾敬的喉咙。
父亲躺在推车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还挂着一丝牵强的微笑，试图安慰身旁紧张的女儿。
“敬敬，别担心，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睡一觉就好了，手术就手术。”父亲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右手轻轻拍了拍艾敬的手背。
艾敬强忍着泪水，点点头，不敢开口，生怕一说话就会哭出声来。
这一夜似乎很漫长，艾敬在陪护床上一首没有睡着，父亲倒是很坦然，微微有些鼾声发出。
艾敬想坐起来看书，但又担心灯光影响了父亲休息，索性披了件外套，带着一本英语考研习题，去护士站看了会书。
下半夜值班护士打着盹，也许是女生之间的互相怜惜，护士特意给艾敬搬出来一张软皮沙发椅，说坐这个椅子舒服一点。
艾敬轻声说“谢谢”，然后打开考研英语习题，开始答题。
除去英语听力时间，艾敬做完一套习题，足足花了两个半小时。
她看了下手机，己经凌晨五点，医院走廊寂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在耳畔回响。
艾敬赶紧收拾书本，进病房查看父亲。父亲还没有醒来，艾敬赶紧下楼吃早餐。
她看到卖早餐的阿姨面容干净，很贤惠的样子，似乎跟母亲有些神似，艾敬一时也有点恍惚，她心想，如果母亲还在，一家人该多么幸福啊。
但人间世，岂能事事如意。现在，连父亲都要手术了，艾敬的心里其实也很难受，就买了一杯绿豆粥喝。父亲因为术前禁食，她便没有给父亲带。
八点整，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父亲被缓缓推入。
艾敬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关上，仿佛一道沉重的屏障，将她与父亲分隔在两个世界。她的腿真的有点发软，幸好姑姑姑父过来了，否则艾敬真的也会有些慌。
“敬敬，别慌，医生说手术很快的。”姑姑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安慰着艾敬。
艾敬只能机械地点头，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心里默默祈祷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的红灯始终亮着，仿佛一个永远无法熄灭的噩梦。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手术，己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却依旧没有结束的迹象。
艾敬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手中的纸巾早己被捏得不成形状。
终于，一名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眼神严肃地叫住了艾敬。
“艾建国的家属是吗？我们需要你签署术中冰冻切片的报告和手术用材的确认单。”医生的声音平静，但在艾敬听来却如惊雷般震耳欲聋。
“医生，我爸的情况怎么样？”艾敬急切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医生的脸，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希望。
医生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目前情况还在进一步确认中，先请你签字吧。”
艾敬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她看着眼前的文件，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她的眼睛。“冰冻切片”“手术用材”，这些冰冷的词汇，此刻却像是判决书，让她的心跳几乎停滞。
艰难地签完字，艾敬回到等候区，姑姑赶紧递来一杯温水。她接过杯子，却感觉不到温度，只是机械地喝了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难以下咽。
十二点十五分，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父亲被推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看上去虚弱至极。
艾敬立刻走上前，轻轻握住父亲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她抬头看向医生，眼中满是期待，希望能从医生的眼神中得到一丝安慰。然而，医生暂时没有说话，说等切片结果出来后，才可判断。
将父亲安顿好后，艾敬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叫了餐。
餐食送到后，艾敬叫上姑姑，一起来到侯梯厅的餐桌旁。看着面前的饭菜，艾敬却毫无食欲。
“敬敬，吃点东西吧，你爸肯定没事的。”姑姑安慰艾敬。
艾敬点点头，随便扒拉了几口快餐。
下午五点，切片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是癌，并且转移了，切除的肺部和纵膈淋巴结都检查出了癌细胞。
艾敬听后，心里顿时沉重了起来，她又问了医生好几个问题，好像是关于治疗、关于护理的问题，她自己也忘记问了什么。
然后，从门诊室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到走廊尽头的侯梯厅，找了个椅子坐下，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她坐在那里，请情绪稍微缓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回到病房，父亲还在昏迷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痛苦神色。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医生的话告诉姑姑。她示意姑姑一起出病房说。
“姑姑，医生说……爸爸的情况不太好，是癌，而且己经转移了……”话还没说完，艾敬的声音己经哽咽。姑姑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艾敬看着姑姑哭泣的样子，心中一阵剧痛，只能伸手轻轻拍着姑姑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傍晚时分，护士过来告知，病房只能留一位陪护人员。姑姑无奈，只能跟父亲道别，离开了医院。
艾敬送姑姑出病房，看着姑姑离去的背影，艾敬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害怕，害怕独自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害怕父亲的病情会进一步恶化。
一位护士路过，看到艾敬流泪，递过来一包纸巾：“拿着，坚强点哈。”
艾敬抬头，看着护士温柔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点点头，擦干眼泪，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爸爸还需要我照顾，我不能倒下。”
夜深了，病房里一片寂静。父亲渐渐苏醒过来，眼神有些模糊，但看到艾敬在身边，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爸，感觉怎么样？疼不疼？”艾敬轻声问道，伸手轻轻握住父亲的手。
“不疼，就是有点累。”父亲的声音微弱，但眼神中满是对女儿的心疼，“敬敬，你也累了，去睡会儿吧。”
艾敬摇摇头，“我不累，爸，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凌晨时分，父亲说想下地走走。在艾敬的搀扶下，他缓缓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蹒跚，但还是坚持走到了卫生间。回到床上后，他喝了一点温水，吃了几口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看着父亲慢慢好转，艾敬心中的石头终于稍微放下了一些。她坐在床边，看着父亲渐渐入睡，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接下来有多难，我都会陪着爸爸一起面对，绝不放弃。”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在夜色阑珊中渐渐过去。艾敬看着窗外暗沉的星空，心中默默祈祷：“爸爸，我们一起加油，一定要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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