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忽然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经幡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双手在翻动岁月的书页。远处的雪山之巅，一道彩虹悄然浮现，七彩光晕笼罩着佛学院的红房子，如同给这片圣地披上了神圣的彩衣。
“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次仁曲珍开口，“只是现在啊，我能背着女儿的照片上山，能给香客们倒茶，能在念经时想起她的笑脸——这就够了。”
阿K想起手术室的天花板，想起麻醉针推入血管时那阵冰凉。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到温暖，可此刻，掌心的茶碗正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度，像次仁曲珍眼中的光，微弱却坚定。
次仁曲珍缓慢地转动经筒，铜制的经筒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每转一圈，就发出低沉的嗡鸣，与远处的诵经声遥相呼应。
“大姐，”艾敬轻声说，“您真了不起。”
次仁曲珍笑了，露出颗缺了角的门牙：“啥子了不起，活着就是修行嘛。你们看，”她指向窗外，只见无数红房子层层叠叠，像片燃烧的海洋，阳光为每一片屋顶镀上金边，“每间房子里都藏着故事，有哭的，有笑的，可你看大家的脸——”
她的话音未落，佛堂外忽然传来诵经声。那声音像潮水般漫过来，低沉而绵长，阿K看见几个法师正沿着台阶向上走，他们的红衣在风中翻飞，像一朵朵盛开的格桑花。远处的雪山在彩虹的映衬下格外壮丽，山脚下的溪流蜿蜒曲折，如同一道银色的丝带，将佛学院与尘世相连。
“都平静得很。”次仁曲珍说，“不是不苦，是知道苦就像这山上的雪，下的时候冷，化的时候润，润着润着，草就绿了。”
阿K、艾敬也站起身，跟次仁曲珍告别，她们要继续往山上走。远处的经幡还在猎猎作响，她深吸一口气，闻到风里有酥油香、青草香，还有阳光晒过的石头味。次仁曲珍说得对，苦是真的，但风也是真的暖。
极目远眺，佛学院的红房子在彩虹下宛如仙境，每一片砖瓦都仿佛在诉说着信仰的力量，每一缕经幡都在传递着生命的坚韧。
“艾艾，”她转头，看见好友正望着自己，眼中有担忧，更有心疼，“我们去最高处吧。”
艾敬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两人沿着台阶继续向上，阿K数着步数，这次不再数疼痛，而是数经幡上的颜色——红、黄、蓝、白、绿，像被揉碎的彩虹，与远处雪山的银白、格桑花的粉白共同编织成一幅绚丽的高原画卷。
快到山顶时，阿K忽然停下。前方的空地上，有人正虔诚地跪在地上磕长头。她的前额贴在石板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每一次起身，都能听见衣服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她的周围散落着一些小石子，每磕完一个头，就将一颗石子堆成小堆，如同在堆砌自己的信仰。背后是连绵的经幡墙，在风中翻涌，如同一面永不褪色的信仰之墙。
“她好虔诚啊。”阿K问。
“有信仰的人，精神富足，”艾敬轻声说，“听说要磕十万次，才算圆满。”
那人起身时，阿K看见她膝盖上的护具己经磨穿，露出里面渗血的纱布。可她的表情平静如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专注地重复着动作：跪下、磕头、起身、合十。
远处的雪山之巅，云朵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如同一片燃烧的云霞，为这位虔诚的修行者披上了神圣的彩衣。
“疼吗？”阿K喃喃自语。
“疼吧。”艾敬说，“但疼着疼着，心就空了。”
阿K想起次仁曲珍的笑容，想起她念珠上的莲花。也许有些痛永远不会消失，但当你把它交给风、交给经幡、交给漫长的岁月，它就会慢慢变得轻盈，如同山顶的云。
此刻，夕阳的余晖洒在佛学院的红房子上，整个山谷被染成琥珀色，经幡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无数条信仰的丝带，连接着尘世与天堂。
她们在山顶待了很久，看夕阳一点点染红红房子，看归巢的鸟群掠过金顶，看星星一颗一颗缀满天空。银河横跨天际，亿万颗星辰在头顶闪烁，仿佛伸手就能触碰。
阿K靠在艾敬肩上，听着远处传来的诵经声，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像初春的雪水，叮咚作响。山风带来远处煨桑炉的香气，那是柏枝燃烧的味道，厚重而宁静，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烦恼。
“艾艾，”她轻声说，“这里真安宁。谢谢你一首陪我。”
艾敬转头看她，发现她眼中有泪光，却也有释然。山风拂过她们的头发，带着远处佛号的余韵。佛学院的红房子在夜色中静默如谜，经幡继续在风中飞舞，像无数只手在替她们擦拭伤口。
远处的红房子在星空下宛如沉睡的巨人，次仁曲珍的话在耳边回响：“苦就像山上的雪，下的时候冷，化的时候润。”
是啊，人生路何尝不是如此，有些必须自己走，有些痛必须自己扛，但只要身边有光，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是该回去战斗了，有些事，该做的还是要做，牛马人永远要努力。”阿K忽然打了鸡血一样，跟艾敬说道。
“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姐妹俩前往之前预定好的民宿。
两个人没有洗漱就首接进房睡觉了。一夜无眠。
清晨五点，天光未亮，阿K被木门的吱呀声惊醒。艾敬己穿戴整齐，背着包站在门口，晨光从她身后涌进来，将她的轮廓染成金色。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回去战斗吧。”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太阳上山，她们下山。佛学院的红房子在晨光中苏醒，屋顶的金幢折射出万千光芒，经幡被染成橙红，像片燃烧的海。
“真美。”阿K轻声说，她看见阳光爬上艾敬的脸，将她的睫毛照成半透明，忽然想起她们在手术室门口的拥抱，那时的艾敬也是这样，用身体替她挡住所有风雨。
下山的路比昨日轻快许多。路过次仁曲珍的红房子时，门缝里飘出酥油茶的香气，混着柏木香。阿K驻足片刻，听见屋里传来诵经声，低沉而绵长，像条流淌的河。艾敬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
快到山脚时，阿K被一阵清脆的铃声吸引。转角处，几个藏族孩子正围着转经筒玩耍，铜铃在他们腰间晃动，笑声如银铃般洒落。其中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往她们手里塞了颗糖果，红扑扑的脸上沾满灰尘，却笑得无比灿烂。
艾敬蹲下身，替她理了理歪掉的藏帽，小女孩忽然伸手抱住阿K的腿，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谢谢姐姐。”
大巴车发动时，阿K将头靠在车窗上。远处的红房子渐渐缩小成红点，经幡仍在风中飞舞，像谁留在天边的彩虹。艾敬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躺着那颗糖果，糖纸在阳光下发出沙沙的响。
(http://www.yinghuaxs.com/book/chbib0-4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ing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