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细雨下得老欢了，将整个日子都黏稠了一般，将人也锁在家里。
艾敬反复修改的英语自我介绍草稿，删删改改间透着一股拧巴的韧劲。
她坐在客厅的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journalism ethics"的批注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身后的落地窗正被雨珠织成帘幕，将远处的居民楼晕成模糊的色块。
" My researterest lies in..."艾敬对着手机录音，尾音刚落就被客厅里父亲的咳嗽声截断。
她慌忙调低音量，指尖无意识地着桌角的考研成绩单——415分的数字被台灯照得发亮，却驱不散复试通知里"跨考生需提交研究计划"的黑体字带来的寒意。
书桌上摊开的《新闻传播学研究方法》第三版夹着片干枯的桃花，那是去年春天蹲在逸夫楼前背新闻史时落下的，如今花瓣脉络清晰，像极了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有人敲门，艾敬赶紧去开门，自己点的“银耳莲子羹”到了。这个湘南美食似乎跟这个季节也很搭，暖暖地吃下，整个人也能暖和起来，才有精气神继续备考。
甜品搁在笔记本旁，浸湿了堆成小山的热点卡片——"淄博烧烤现象""ChatGPT新闻写作"的打印纸被洇出浅痕，像极了人对未来的模糊预期。
就在艾敬对着"具身传播"概念皱眉时，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308寝室群的消息提示灯像炸开的鞭炮。
800公里外的南都市，此刻的许静正蜷在自家客厅的沙发里，笔记本电脑搁在茶几上，"国家公务员局"的官网界面像块结了冰的玻璃。
她第五次刷新页面时，光标在登录框里固执地闪烁，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晾衣绳上的卫衣被风吹得啪嗒作响，仿佛在嘲笑她屡次卡顿的网速。
"这破网是用56K拨号吗？300万人查成绩，200万人卡死！"许静对着屏幕吐槽，指甲在键盘上敲出暴躁的节奏。
茶几上的马克杯里，冷掉的咖啡结了层油膜，旁边散落着半袋没吃完的薯片——那是昨晚熬夜刷时政时留下的战场痕迹。
考公群里早己炸开了锅，有人晒出156分的成绩单，配图是星巴克的樱花杯，配文"浅考一下"；
还有人发了131分的截图，配字"可惜报的岗太远，考上也不去"。这些消息像针，精准刺破她强装的平静。
第七次刷新时，网页终于弹出熟悉的登录界面。许静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键盘上方三秒，才颤抖着输入准考证号。
当"行测74.5分，申论72分，总分146.5分"的字样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时，她先是愣住，随即猛地拍向茶几，薯片袋被震得跳起，惊飞了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
"我靠！146.5！"许静的尖叫在客厅里回荡，回音撞在玄关的穿衣镜上，又弹回来砸在她发烫的脸颊上。
她盯着总分数字，突然想起模考时总卡在130分的绝望，想起凌晨三点在书桌前背金句时咬碎的薄荷糖，想起申缘考前塞给她的"逢考必过"符——此刻那张泛黄的纸条还夹在申论笔记本里，像片风干的希望。
她颤抖着点开腾讯会议，阿K和艾敬的头像早己亮着。屏幕里，阿K正蹲在自家厨房择菜，身后的瓷砖墙贴着"招财进宝"的年画；艾敬则坐在书桌前，身后的书架上摆满了考研资料，父亲的咳嗽声隐约从画外传来。
"静姐牛逼！"阿K举着棵菠菜大喊，菜叶上的水珠溅在手机镜头上，模糊了半张脸。
艾敬那边突然响起餐具碰撞声，姑姑的声音从画外飘来："敬敬，给静姐煮碗长寿面！"
许静笑着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的泪痕。这时考公群里弹出新消息："报考同一岗位的出现148分大神！"
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指飞快滑动屏幕，当看到"面试名单公示"的红色标题时，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公示页面加载的几秒，许静感觉像是熬过了整个考研季。当"许静，面试排名第2，招录人数1"的字样映入眼帘时，她忽然笑出声，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滚落。
屏幕里的阿K把菠菜一扔，举起锅铲作欢呼状；艾敬则举起保温杯，杯身上"上岸"的贴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第二名...招一个..."许静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的"面试"二字，忽然想起培训机构老师说的"逆袭常有"。
她猛地起身，差点撞翻茶几上的咖啡杯，对着镜头大喊："等我买套新西装！我要来一个面试逆袭！"
艾敬看着屏幕里许静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备考时那句励志口号"上岸是唯一的浮木"，此刻却觉得这浮木两端，都系着沉甸甸的现实。
她低头看向书桌，《新闻传播学研究方法》第三版恰好翻到"定量研究"章节，某页空白处用铅笔写的"新闻是时代的体温计"己被岁月磨得浅淡，如今看来倒像是为复试埋下的谶纬。
许静在自家书房展开面试计划时，母亲端着切好的苹果进来，玻璃盘撞在书桌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一天：时政热点复盘；第二天：无领导话术整理..."她用红笔在日历上圈出面试日期，笔尖划破纸页的声响里，艾敬的视频通话请求跳了出来。
"我爸今天状态好多了，说等你上岸要请我们吃火锅。"艾敬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身后的窗户正飘起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像极了国考招录比1:6000的新闻报道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许静叉起块苹果塞进嘴里，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忽然觉得这三月的湿冷里，似乎也藏着些微灼人的甜意。
屏幕里，阿K举着锅铲唱着跑调的《好运来》，艾敬则重新拿起英语录音笔，对着镜头展示新写的研究生研究方向和计划——纸张边缘画着个笨拙的温度计，水银柱正缓缓爬升。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天气预报中显示全国大多数城市都在下雨，但三个女生却行走在各自的阳光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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