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玄甲卫密函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78章 玄甲卫密函

 

书房里,烛火在青瓷灯盏里跳了跳,将顾清棠手中的血书映得泛红。

主母临终前蘸着心血写就的字迹,在纸页上凝成暗红的痂——上面清楚楚写着顾二叔私通镇北王、私运护龙银的罪证,还有阿秀投井前被逼迫的证词。

“族老们看到这些,顾二叔的皮够扒三层。”顾清棠将血书收进檀木匣,指尖在匣盖上轻轻一叩,“但二十年前的事……”她抬眼看向苏玄机,眸底的星子被烛火揉碎,“李伯守了顾家祖坟三十年,当年那场灭门案,他定是知情的。”

苏玄机靠在雕花椅上,喉间泛起腥甜。

昨夜为了收顾二叔的网,他连催两缕分魂,此刻魂海像被石磨碾过般钝痛。

他捏了捏眉心,指腹触到冷汗,却还是扯出个淡笑:“我去义庄找他。”

“分魂术?”顾清棠的指尖顿在匣扣上,“你昨夜用了两魂,今日再分,怕是要伤根基。”

“无妨。”苏玄机按住心口的残玉,那半块温凉的玉突然发烫,像在应和他的话,“李伯白天守墓,夜里总去义庄替无主尸身净面。我分魂潜过去,他察觉不到。”

顾清棠咬了咬唇,终究没再劝。

她从妆匣里摸出个小玉瓶,推到他手边:“这是我前日从太医院弄来的养魂丹,含一颗。”

苏玄机捏起药丸,入口即化,清苦里浸着丝甜。

他冲顾清棠颔首,闭目坐正。

魂海深处,那缕沉睡的分魂被轻轻拽起——像是从深潭里捞起一根丝线,先是指尖发麻,接着半边身子都跟着虚浮起来。

再睁眼时,他己站在义庄外。

月光像被水浸过的银箔,铺在青瓦上。

义庄的门半掩着,腐木味混着艾草香扑面而来。

苏玄机的分魂穿过门缝,看见供桌上摆着七盏长明灯,灯芯结着黑花,火苗在风里打战。

他沿着墙根走,靴底不沾地。转过第三口薄棺时,听见了咳嗽声。

声音来自后堂的老槐树下。

苏玄机绕过去,便见李伯坐在块断碑旁。

老人的背佝偻得像张弓,灰布衫洗得发白,膝头放着块油布,上面摆着几样工具:竹片、草纸、半块皂角。

“李伯。”苏玄机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

李伯的手猛地一颤,竹片“啪”地掉在地上。

他抬头,浑浊的眼珠骤然缩成针尖——分魂的身形半透明,在月光下泛着青,确实不似活人。

“你……你是哪路阴差?”李伯摸索着去抓脚边的铜铃,指尖却在碰到铃柄时顿住,“不对,阴差身上有锁魂香,你身上……有相术的气。”

苏玄机往前半步,分魂的身形凝实了些:“我是顾家赘婿苏玄机。”

李伯的瞳孔晃了晃:“赘婿?你白日里给三夫人看宅相的那个?”

“是。”苏玄机的分魂在他对面蹲下,“我想知道,二十年前顾家那桩灭门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伯的喉结动了动,枯树皮似的手攥紧了油布角。

风掀起他额前的白发,露出道旧疤,从眉骨斜贯到耳后:“那案子早结了,说是流寇劫财……”

“流寇会只杀主院的人,却留下偏房的账册?”苏玄机打断他,“流寇会在每个死者心口刻个‘玄’字?”

李伯的手突然抖得厉害,油布上的竹片“叮叮”滚了满地。

他猛地抬头,眼里血丝盘成网:“你……你怎么知道‘玄’字?”

“我见过。”苏玄机摸出贴身的残玉,分魂的指尖穿过玉面,“我娘死时,怀里也攥着半块这样的玉。”

李伯盯着那玉,突然老泪纵横。

他颤巍巍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指节在半空抖成筛糠:“像……太像了……当年那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也是这样的云纹……”

苏玄机心尖一跳,喉间的腥甜涌得更凶——分魂术本就耗神,此刻情绪翻涌,连身形都有些不稳。

他强撑着稳住魂体:“李伯,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家,还有我……”

李伯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他小心地打开,里面是块褪色的襁褓布,边角绣着团龙纹,金线虽褪了色,仍能看出纹路规整:“这是我从火场里捡的。二十年前,顾家主院走水那晚,我听见婴儿哭……”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老槐树的影子罩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苏玄机盯着那团龙纹,心口的残玉烫得几乎要灼穿分魂。

他知道,李伯的话才说了个头——关于顾家为何收养皇室遗孤,关于那场大火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答案就在老人接下来的话里。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李伯猛地收起襁褓布,站起身拍了拍裤腿:“天快亮了。”他弯腰捡起竹片,动作突然顿住,“明日亥时,来祖坟第三棵松树下。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苏玄机的分魂开始消散,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拉回本体。

最后一刻,他看见李伯将襁褓布重新揣进怀里,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色己经泛起鱼肚白,像块浸了血的绢帕。

亥时三刻,祖坟的松涛裹着夜露打在苏玄机肩头。

他站在第三棵老松树下,残玉贴着心口发烫,像要把二十年的光阴都灼穿。

李伯的身影从碑林后晃出来时,怀里的油纸包鼓得更圆。

老人的布鞋沾着湿土,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痕:“玄公子,二十年了,我总算等到个能说这些的人。”

苏玄机喉头动了动。

昨夜分魂耗尽的虚浮感还缠着他,可此刻听李伯换了称呼,竟比养魂丹更提气:“当年主院走水那晚,您说听见婴儿哭……”

“那哪是普通婴儿。”李伯颤抖着打开油纸包,褪色的襁褓布铺在松根上,团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顾家老夫人抱他出来时,他脖子上挂着半块玉,和你这残玉的断口——”他枯指抚过苏玄机颈间,“严丝合缝。”

苏玄机的指尖掐进掌心。

残玉的热度突然窜上脑门,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火舌舔着雕花梁,女人的哭嚎混着婴儿的啼,还有块温凉的玉塞进他拳心。

“我娘……”他嗓音发哑,“她是不是穿着月白绣芙蓉的衫子?”

李伯的老泪砸在襁褓布上,洇开个深色的点:“是,少夫人临去前把小公子塞进床底,自己引开了刺客。她心口的‘玄’字,和主院十二口的伤一模一样——那是‘玄甲卫’的标记,专司皇室暗卫。”

“玄甲卫?”苏玄机倒抽冷气。

他曾在《大宁野史》里见过,玄甲卫首属皇帝,二十年前先帝暴毙,太子失踪,史书记载“遭逆臣所害”,原来……

“当年太子妃有孕三月,先帝怕皇室血脉断绝,偷偷把小皇子送到顾家寄养。”李伯的手按在襁褓布的团龙纹上,“老夫人是太子妃的乳母,顾家替皇家养孤,本是要等新帝登基后接回去的。谁料新帝刚上位就发密旨,说太子勾结北戎,要斩草除根。”

苏玄机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终于明白为何顾二叔总在他看宅相时冷笑“装神弄鬼”——对方早看出他的不同,却怕真相掀翻顾家这潭浑水。

“顾二叔他们……”

“他们怕啊。”李伯突然拔高声音,惊得松枝上的夜枭扑棱棱飞走,“若小公子身份坐实,顾家就是护龙功臣,族里那些偷盐引、吞公账的,哪个担得起?所以他们压着当年的账册,买通官府把灭门案说成流寇,连老夫人临终前想提一句,都被三婶在药里下了哑药!”

苏玄机的魂海“嗡”地炸开。

他想起前几日替顾三婶看宅相时,那女人指尖总蹭着腕间的翡翠镯——原是藏着毒囊。

喉间的腥甜涌到嘴边,他猛地攥住李伯手腕:“您为何现在说?不怕他们灭口?”

“我这把老骨头早活够了。”李伯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当年我想冲回火场救小公子,被刺客砍了这刀。要不是老夫人拿地契换我这条命,我早和主院的人作伴去了。”他突然剧烈咳嗽,佝偻的背几乎要折成两段,“玄公子,那襁褓布上有太子妃的血印,能去宗人府验……”

“李伯!”苏玄机扶住老人摇晃的身子,却见他后腰渗出暗红。

月光下,一截带血的弩箭从李伯灰布衫后穿出,箭头淬着幽蓝的光。

“毒弩……顾三婶的……”李伯的手死死攥住苏玄机的衣袖,“松……松树根下有……当年的账册……”话音未落,老人的身子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圆睁的双眼还凝着未说完的话。

苏玄机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蹲下身去探李伯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逐渐冷却的皮肤。

夜风卷过碑林,吹得襁褓布猎猎作响,团龙纹像活了般在月光下翻涌。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外——方才那声弩响,分明来自东边的灌木丛。

“玄机!”

顾清棠的声音从碑林入口传来。

她提着羊角灯,月白裙角沾着草屑,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见李伯倒在血泊里,她的瞳孔骤缩,灯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苏玄机迅速脱下外袍盖住李伯的脸。

他知道顾清棠为何会来——昨夜他说要赴约时,这女人定是悄悄跟了一路。

“清棠,去松树下挖。”他的声音沉得像块铁,“李伯说树根下有当年的账册。”

顾清棠没问缘由,转身就往松树走去。

她掏出银簪插进松根旁的土堆,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玄机则摸向李伯后腰的弩箭——箭头刻着顾家私印,是三夫人房里常用的样式。

“找到了!”顾清棠的声音带着颤。

她从土里拽出个铁盒,盒盖上的锁早锈死,却被她用银簪生生撬断。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账册,首页写着“玄甲卫密函”五个字,墨迹虽褪,仍刺得人眼睛生疼。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玄机把铁盒塞进顾清棠怀里,拉着她往碑林深处跑。

月光透过松枝漏下来,在两人脚下投出摇晃的影子。

他能听见顾清棠的心跳撞着他后背,一下比一下急——那是和他当年在街头被恶犬追时,同样慌乱却坚定的节奏。

“回书房。”苏玄机在她耳边低喝,“把账册锁进檀木匣。”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玉,那温度透过衣襟灼着心口,像在说:该算的账,也该清了。

顾清棠攥紧铁盒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她回头望了眼倒在松树下的李伯,又看了看苏玄机紧抿的嘴角,突然加快脚步。

夜风吹起她的发梢,露出耳后新添的抓痕——那是方才跑过灌木丛时刮的,可她像完全没察觉疼。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碑林尽头时,三五个黑影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为首的男人摸着李伯后颈的弩箭,月光照亮他左眉的朱砂痣——正是顾二叔最器重的管事。

他蹲下身掀开苏玄机的外袍,看见李伯圆睁的双眼,突然笑出了声:“给老东西收尸?倒省得我们动手了。”

“主子说要活的。”旁边的随从小声提醒。

“活的?”朱砂痣管事站起身,指尖蹭了蹭弩箭上的毒,“等他们看完账册,就该来给这老东西陪葬了。”

而此刻的顾宅书房里,烛火重新燃了起来。

顾清棠将铁盒里的账册摊在书案上,泛黄的纸页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太子遗孤”西个大字。

苏玄机站在她身侧,残玉在掌心发烫,映得那西个字泛着血一样的红。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

这一回,除了“天干物燥”,还混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正朝着顾宅的方向逼近。


    (http://www.yinghuaxs.com/book/ceh0f0-7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inghuaxs.com
樱花小说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