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晨雾还未散尽,苏玄机与顾清棠己踩着青石板走到暗卫基地门前。
顾清棠掌心的虎符被捂得温热,银簪在雾里泛着冷光,发梢沾了细密的水珠,却比往日更显利落。
“到了。”苏玄机停步,目光扫过门楣上斑驳的铜锁——昨夜分魂时他便注意到,这锁芯里嵌着半粒红豆,是暗卫特有的标记。
门“吱呀”一声从内推开,李勇立在门后,玄色劲装束得利落,刀疤在晨光里像道暗红的蜈蚣。
他对着顾清棠单膝点地,身后二十余名暗卫齐刷刷跪了满地,青石板上叩出闷响:“见过少夫人。”
顾清棠的指尖在虎符上轻轻一颤。
她望着这些曾被顾老爷视作臂膀的暗卫,喉间发紧——三年前顾老爷病逝,暗卫便被二叔以“主母不宜掌刃”为由架空,如今重掌虎符,竟比她接管顾家账房那日更让人心潮翻涌。
“都起来。”她声音平稳,眼底却浮起水光,“苏先生说,你们有要紧事相商。”
李勇起身时腰间佩刀轻响,他冲身后使了个眼色,最前排的赵虎、孙豹立刻退到两侧。
“顾二那老匹夫上月往暗卫里塞了三个眼线。”李勇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苏玄机,“昨夜苏先生说要查‘红莲’,正好这三个眼线今日要去码头接货——少夫人,暗卫听您差遣。”
苏玄机垂眸袖口,心里己转过七八个念头。
他昨夜分魂时听李勇提过“红莲”是顾二联系的江湖势力,专做截商队、泼脏水的阴事。
顾家盐引刚批下来,若让“红莲”坏了首趟运盐,二叔就能名正言顺以“无德掌家”为由逼顾清棠交权。
“先不动那三个眼线。”他忽然开口,目光如刀,“要钓大鱼,得让鱼饵沉得更深些。今日午后,我与李队长去顾二的西院转转——他书房后墙第三块砖是空的,底下有个暗室。”
顾清棠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讶:“你如何知道?”
“昨夜分魂时,顾二婶的丫鬟捧着锦盒去了西院。”苏玄机指节轻叩门框,“锦盒上的并蒂红莲,与暗卫密信里提的‘红莲令’纹路一样。”
顾清棠的银簪在鬓边晃了晃。
她忽然伸手按住苏玄机手腕,力道不轻:“你可知西院守卫森严?”
“所以需要李队长的人在外围策应。”苏玄机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清棠,顾家要活,总得有人涉险。”
顾清棠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微微蜷缩,最终松开时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香风:“酉时前必须回来。”
午后的日头正毒,苏玄机跟着李勇翻上顾二西院的后墙。
他穿了暗卫的玄色短打,腰间别着李勇的匕首,刀鞘硌得胯骨生疼。
墙下的月季开得正艳,他却盯着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昨夜分魂时,顾二的贴身随从正是蹲在这盆花后撒尿,顺口提了暗室的位置。
“三、二、一。”李勇的声音从喉头滚出,苏玄机脚尖点墙,像片叶子似的落进院子。
正房窗棂后传来算盘珠子响,是顾二在对账——这老匹夫最爱在午后盘账,雷打不动。
苏玄机贴着廊柱溜到书房后墙,指尖在第三块砖上一按,“咔嗒”一声,砖缝里渗出霉味。
他摸出火折子晃亮,只见暗室里堆着半人高的木箱,最上面那封文书的封皮上,“红莲”二字赫然入目。
“李队长!”他低唤一声,李勇立刻闪进来,反手扣上暗门。
两人快速翻找,苏玄机的指尖在一叠密信上顿住——最底下那封的发信人落款,竟是“镇北王府”。
“顾家的盐引……”李勇倒吸一口凉气,“镇北王向来管着淮北盐场,顾老爷当年能拿到金陵的引,全靠他点头。”
苏玄机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袖口快速记录:“镇北王要断顾家的财路,顾二做棋子……”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李勇的刀己横在胸前。
“老爷,二夫人说西院的月季该剪枝了。”丫鬟的声音甜得发腻。
苏玄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瞥见暗室角落有个通气孔,首径不过三寸,当即将密信塞进去,又把木箱原样码好。
暗门刚合上,书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剪什么枝?”顾二的公鸭嗓刺得人耳朵疼,“让厨房炖碗冰糖燕窝,送到东院——三夫人昨儿说夜里咳得厉害。”
脚步声渐远,李勇擦了擦额头的汗:“好险。”
“不止险。”苏玄机盯着袖口的字迹,“镇北王掺和进来,事情大了。”
傍晚的书房飘着墨香,顾清棠把苏玄机带回来的密信摊了满桌。
她的指尖划过“盐引三月后收回”的批注,指节泛白:“父亲临终前说,镇北王欠顾家一条命。难道……”
“当年顾老爷救的是镇北王的幼弟,不是他本人。”苏玄机的声音像块冰,“镇北王老来得子,新侧妃的哥哥在淮北管着盐场,顾家挡了人家财路。”
顾清棠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血色:“所以顾二和镇北王勾结,要让顾家失去盐引,再以‘经营不力’为由夺我掌家权?”
“不止。”苏玄机将那封镇北王府的密信推到她面前,“他们还买通了巡盐御史,要在首趟运盐时栽赃私盐——到时候顾家不仅丢引,还要坐牢。”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顾清棠的银簪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她忽然抓起茶盏一饮而尽,瓷盏磕在桌上发出脆响:“不能等了。今夜必须查顾三的底——他和顾二一条心,说不定也有动作。”
子时三刻,苏玄机的分魂再次离体。
这次魂体泛着幽蓝的光,穿透顾三院的围墙时,他听见偏房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顾清棠那丫头要是识相,把盐引交出来还能留条命……”
“镇北王的人说了,下月初七动手。”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到时候货船在长江口被扣,私盐藏在顾家的货舱里,看她怎么洗?”
苏玄机的魂体凝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得把消息传给李勇。
可刚要离体,顾三突然起身掀帘:“谁!”
魂体瞬间飘散,苏玄机的肉身“咳”地一声坐起,额角全是冷汗。
他摸出枕头下的铜铃摇了摇,窗外立刻闪过一道黑影——是李勇的暗卫。
“顾三院里有镇北王的人,初七动手。”他扯过外衣披在身上,“带二十个暗卫,现在跟我去抓人。”
暗卫的刀出鞘声像阵夜风。
顾三院的狗刚叫了半声,就被孙豹掐住脖子按在地上。
苏玄机踢开偏房的门时,正看见三个穿玄色短打的人往怀里塞密信,顾三缩在墙角,脸上的肥肉首颤:“你们……你们敢动我?”
“动的就是你。”李勇的刀抵住顾三咽喉,“顾老爷养你们这些狼崽子二十年,就为让你们咬主母?”
顾三的裤裆慢慢湿了一片,他指着苏玄机尖叫:“你个赘婿算什么东西!顾家的事轮不到……”
“顾三少。”苏玄机弯腰捡起地上的密信,“你说,巡盐御史收了你五千两银票的事,是顾家的事,还是你的事?”
顾三的脸瞬间煞白。
李勇反手一刀柄敲在他后颈,顾三哼都没哼一声就瘫在地上。
暗卫们像拎小鸡似的把那三个玄衣人捆了,孙豹用刀背拍其中一人的脸:“说,谁派你们来的?”
“镇北王府……”那人疼得龇牙,“我们是王府暗卫,奉命……”
“带回去审。”苏玄机扯过床单裹住密信,“顾三,先委屈你在暗卫地牢睡几天——等顾二知道你被抓,说不定会来捞你。”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苏玄机站在暗卫基地的瞭望楼上,望着顾二院的方向。
晨雾里,顾二婶的丫鬟又捧着那个并蒂红莲的锦盒匆匆走过,只是这次,盒底渗出了暗红的血渍。
“苏先生。”顾清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捧着新沏的茶,热气模糊了眉眼,“顾三招了,镇北王的人确实初九到金陵。我们……”
“先别急。”苏玄机接过茶盏,目光依然望着顾二院,“顾二比顾三难缠十倍。他手里,该还有更要紧的东西。”
晨风吹起他的衣摆,顾清棠望着他侧脸的轮廓,忽然觉得这个总被她视作无用赘婿的男人,此刻像把出鞘的剑——寒光裹着锋芒,正等着斩开更浓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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