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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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步步为营

 

子时三刻的风裹着露气钻进窗棂,苏玄机盘腿坐在榻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龟甲在袖中发烫,那道"困"字裂纹里正流转着幽蓝的光——这是分魂术启动的征兆。

"稳住。"他闭了闭眼,喉间尝到铁锈味。

自从上月突破一魂窥微,每次分魂都像被人用钝刀割开魂魄,可当那缕半透明的魂体从眉心飘出时,所有疼痛都化作了兴奋。

他望着自己的肉身瘫在榻上,魂体却轻飘飘穿过窗纸,往药房方向掠去。

顾府药房的青砖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苏玄机的分魂贴在窗缝间,看见张掌柜正猫着腰翻暗格。

老掌柜的手在抖,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像只缩成一团的刺猬。

"张叔,东西备齐了?"

一道压低的男声从药柜后传来。

苏玄机的分魂瞬间凝住——这声音他不熟,却带着股子金陵城南钱庄掌柜才有的算盘珠似的脆响。

张掌柜的脖子猛地梗首,暗格里的铜盒"当啷"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去捡,抬头时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刘爷您咋亲自来了?

二老爷不是说......"

"二老爷说的是让你办事,不是让你多嘴。"那被称作刘爷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穿青绸短打,腰间坠着块墨玉,正是前日在城南茶楼见过的顾二叔的"账房先生"。

苏玄机的分魂悄悄凑近,看见他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这是新配的'百日散',比千日醉见效快三倍。

二老爷说了,‘’大姑娘要是敢查账,就往她常用的玫瑰膏里掺。"

张掌柜的手攥得青筋暴起:"可...可大姑娘身边有陈御医..."

"陈御医?"刘爷嗤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油纸包,"这药见血封喉,陈老头就算尝出味儿,也得等大姑娘咽气了才能查出来。"他突然凑近张掌柜,墨玉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张叔,您儿子在扬州盐行当账房的事,二老爷可还记着呢。"

张掌柜的脸瞬间煞白,像被抽干了血。

他颤抖着接过油纸包,指甲几乎要戳进纸里:"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苏玄机的分魂在窗外来回游移。

他能听见自己分魂状态下急促的"呼吸"——其实是魂魄波动的频率。

得记下来,得把"百日散"、刘爷、扬州盐行这几个词刻进脑子里。

可分魂术的时间快到了,他看见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似的微光,那是三时辰将尽的征兆。

当分魂"咻"地钻回肉身时,苏玄机猛地坐起,喉间涌出腥甜。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摸到枕下的羊皮纸——这是他专门用来记分魂所得的密录。

笔锋急走,墨迹未干就被他按进怀里。

顾清棠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他刚把羊皮纸藏进龟甲夹层。

"如何?"顾清棠掀帘而入,月白衫子上还沾着夜露。

她昨夜说要在药房外守着,此刻鬓角的珠花歪了半朵,眼底却亮得惊人。

苏玄机把龟甲递过去:"张掌柜和顾二叔的人接上了头,新毒药叫'百日散',见血封喉。"他顿了顿,"对方拿张掌柜的儿子在扬州盐行的差事做要挟。"

顾清棠的手指在龟甲上轻轻一叩,珠钗相撞发出细碎的响:"扬州盐行...那是顾二叔名下的产业。"她转身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去请陈御医,就说我要验样。"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药房案上时,陈御医的银针刚扎进油纸包的药材里。

白胡子老头的手突然抖了抖,银针尖瞬间变成乌紫色:"这是...混合了鹤顶红和钩吻的毒,见血的话..."他抬头看向顾清棠,"半个时辰就能要人命。"

顾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案上的油纸包,想起昨日在账册里看见的顾二叔往扬州盐行汇的五百两银子——原来不是生意,是买命。

"暂时别打草惊蛇。"她突然笑了,笑得像春寒里的红梅,"顾婉儿急着要我的命,说明她等不及了。"

苏玄机站在廊下,看着顾清棠的身影消失在正厅方向。

他摸了摸袖中的龟甲,分魂术的疲惫还在骨髓里啃噬,可心里却烧着团火——这把火,该烧到顾婉儿的房里去了。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犯困。

苏玄机的分魂却像片薄云,轻飘飘钻进顾婉儿的绣楼。

雕花拔步床的帷幔半掀着,顾婉儿正捏着块翡翠镯子,柳依依跪在脚边捶腿。

"大姐姐最近查账查得紧。"顾婉儿的指甲划过镯子上的裂纹,"张掌柜那边可稳住了?"

"稳住了。"柳依依的声音像条滑不溜秋的蛇,"刘爷刚送了新毒药来,奴婢试过了,往玫瑰膏里掺半指甲盖,抹在帕子上..."她抬眼笑,"大姑娘要是擦了脸,不出半日就得倒在祠堂里。"

顾婉儿的眼睛亮起来,镯子在她腕间撞出清脆的响:"好!

等大姐姐一倒,顾氏的掌家权就是我的。"她突然捏紧镯子,"那赘婿呢?

苏玄机最近总往药房跑,别是看出什么了?"

"他?"柳依依嗤笑,"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废物。

前日二老爷在花园里试探他,他吓得首打摆子,哪里像个能查事的?"

苏玄机的分魂在梁上缩了缩。

他想起午后在花园里,顾二叔拍着他肩膀说"贤婿可要多劝劝清棠,莫要为了些小事伤了和气"时,自己攥着衣角、点头如捣蒜的模样——原来那不是试探,是在给顾婉儿递定心丸。

分魂术的时限又到了。

苏玄机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刚才的分魂不过用了半柱香。

他抹了把冷汗,转身往顾清棠的院子跑——得告诉她,顾婉儿的毒己经备好了,就在玫瑰膏里。

顾清棠正在廊下喂锦鲤。

听见他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顾二叔下午去了账房,提走了三百两现银。"她转身时,袖中滑出张纸,正是顾二叔近三月的银钱往来账,"苏郎,你说他们急着用钱做什么?"

苏玄机把分魂听见的话倒豆子似的说完,末了道:"顾婉儿的玫瑰膏该换了。"

顾清棠突然笑了,伸手把他袖角的褶皱抹平:"我早让人把她院里的玫瑰全换成了月季。"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今晚子时,你再去顾二叔房里看看。"

夜色再次漫上飞檐时,苏玄机的分魂悬在顾二叔的房梁上。

顾三叔正蹲在炭盆边烧纸,顾二叔捏着杯茶,茶汤在烛火下泛着暗红。

"赌局的帖子我己经发了。"顾二叔的声音像块磨得发亮的石头,"明日酉时,聚宝楼。

押的是顾氏新得的淮南盐引。"

"可清棠那丫头手里有老夫人的遗诏。"顾三叔把最后半张纸塞进炭盆,火星子"噼啪"炸响,"要是输了..."

"输不了。"顾二叔喝了口茶,喉结滚动得像条吞了石子的蛇,"聚宝楼的骰子我早让人动了手脚。

再说..."他眯起眼,"就算赢不了,有苏玄机那个废物赘婿在,清棠分神护他都来不及。"

苏玄机的分魂几乎要抖起来。

他看见顾二叔茶盏里浮着片枯黄的叶子——和药房暗格里的"千日醉"残叶一模一样。

分魂钻回肉身时,苏玄机的手还在抖。

他摸黑找到顾清棠的院子,敲了敲窗棂。

"赌局?

淮南盐引?"顾清棠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可话里的锋刃却刺得人发疼,"他们倒是算准了,我若输了盐引,顾氏就再无翻身之日。"她推开窗,月光落进她眼里,"苏郎,明日卯时,来书房。"

苏玄机站在廊下,望着顾清棠窗纸上晃动的影子。

风卷着桂花香扑来,他却闻到了血的味道——这场赌局,怕是要见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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