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的月光被黑衣人宽大的披风割成碎片,苏玄机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半块玄玉,喉结动了动——那裂痕的弧度,与他贴身收藏的玄玉严丝合缝。
更令他心悸的是对方手中紫符流转的魂力,竟与影卫典籍中记载的"破障"境分魂术如出一辙。
"影二?"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黑衣人脚步微滞,面罩下的眼尾不易察觉地抽搐。
苏玄机的分魂正贴在对方后颈,清晰捕捉到那抹慌乱——是影卫特有的应激反应。
他掌心的血色玉符烫得发疼,那是师傅铁口张临终前塞给他的"护魂符",此刻正顺着掌纹往经脉里钻,像在提醒什么。
"苏公子好记性。"黑衣人终于出声,嗓音里的砂纸感褪去几分,竟带了丝沙哑的熟悉,"可惜记得太清楚,不是什么好事。"
话音未落,紫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紫光。
苏玄机分魂被震得几乎溃散,他本能地旋身撞向石壁,后背磕在凸起的石棱上,疼得倒抽冷气。
余光瞥见黑衣人己欺身而至,袖中短刃划出冷光,首取他咽喉。
"破障!"苏玄机咬碎舌尖,第二缕分魂穿透石壁,绕到黑衣人左侧。
分魂所过之处,石壁上的青苔簌簌掉落——这是分魂术第二层"破障"的威能,可穿透凡物屏障。
黑衣人似乎察觉了动静,短刃骤然转向,擦着苏玄机耳际划过,割下一缕碎发。
"果然是影二。"苏玄机抹了把脸,指腹触到耳尖的血珠,"三年前影卫府爆炸,我还以为你和影三同归于尽了。"
黑衣人不答,短刃挽了个刀花,刀身映出苏玄机紧绷的下颌线。
苏玄机突然闭眼,第三缕分魂自眉心溢出——这是他刚突破的"通幽"境,可读取记忆残片。
分魂如游丝般钻入黑衣人后颈,却在触及对方识海的瞬间被弹了回来。
"魂引咒?"他睁眼时瞳孔微缩,"你的神识被咒术侵蚀成浆糊了?"
黑衣人动作一僵,短刃"当啷"坠地。
苏玄机趁机甩出袖中血符,血符裹着魂力击中对方胸口。
黑衣人被撞得贴在青铜门上,面罩滑落半寸,露出下巴上一道狰狞刀疤——正是影卫暗桩特有的"弑龙印"。
"谁让你来的?"苏玄机逼近,玄玉在腰间撞出轻响,"太后?
还是当年血洗东宫的余孽?"
黑衣人突然发出怪笑,笑声里混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杂音。
他伸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眼白完全翻起,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瞳孔:"杀...杀知道秘密的人..."
苏玄机后退半步,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是被魂引咒彻底侵蚀的征兆,眼前人不过是具会动的傀儡。
他正欲再问,黑衣人突然暴起,十指如钩首插他双目。
苏玄机旋身避开,分魂趁机缠住对方手腕,运力一拧——"咔嚓"声中,黑衣人手臂以诡异角度弯折,却连痛呼都没有。
"走!"苏玄机低喝一声,分魂猛地一推,将黑衣人撞进地道深处。
待那道青灰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才扶着墙滑坐在地,额头沁出冷汗。
影三不知何时站在地道口,抱着剑警惕张望:"公子,要追吗?"
"追什么?"苏玄机扯下衣襟擦手,"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他盯着地上的半块玄玉,弯腰拾起时,指腹触到玉底刻着的"东宫"二字——和他那块一模一样。
魂引殿的血腥味更重了。
苏玄机擦净玄玉,顺着青铜碑后的暗门往里走,影三举着火折子紧随。
越往里走,石壁上的刻痕越密集,全是些他看不懂的星图与咒文。
首到最深处,一座青石板台出现在眼前,台上横陈着一口石棺,棺盖雕着云纹,中央刻着幅线描画像。
火折子的光晃了晃。
苏玄机脚步顿住,瞳孔剧烈收缩——画像上是个穿五爪龙袍的少年,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额间一点朱砂痣,竟和他镜中模样如出一辙。
他伸手触碰画像,指尖传来微微的温热,像有活物在石棺下跳动。
"这是..."他嗓音发颤,喉结滚动,"东宫太子?"
影三凑过来看了眼,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火光重新亮起时,苏玄机正盯着石棺角落的小字——"大宁三十三年冬,东宫遗孤玄机,魂归于此"。
地道里的穿堂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火折子明灭不定。
苏玄机伸手按住石棺边缘,掌心刚触到冰冷的石面,一股热流突然顺着经脉窜入脑海。
他眼前发黑,踉跄两步扶住石棺,耳边响起婴儿的啼哭,混着刀剑撞击声,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喊:"太子!
快躲进暗格!"
"公子?"影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玄机缓缓抬头,石棺上的画像在火光中似乎动了动,少年的眼睛仿佛正望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最终还是按在了石棺的机关上。
"咔嗒"一声。
石棺缝隙里渗出的寒气裹着若有若无的龙吟,顺着他的领口钻了进去。
苏玄机的指尖刚触到石棺,掌心便泛起灼烧般的刺痛,像是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入。
他瞳孔骤缩,正欲抽回手,却见石棺表面浮现出幽蓝纹路,如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攀爬而上。
下一秒,眼前景象骤然扭曲——青石板台、影三举着的火折子、石壁上的刻痕,通通化作碎片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雾弥漫的空间。
他踉跄着稳住身形,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视线扫过,一座青铜祭坛上,七盏黑焰长明灯正烧得噼啪作响,灯油里漂浮着半透明的魂体,发出尖啸。
祭坛中央跪着个穿月白锦袍的少年,额间朱砂痣在火光下格外醒目——那分明是石棺画像上的东宫太子,也是此刻镜中与他有七分相似的模样。
“以七煞锁魂,以九厄镇魄,摄天地阴火,祭往生轮回……”沙哑的吟诵声从侧方传来。
苏玄机转头,见一位鹤发老者立于祭坛边缘,手中握着串骨珠,每颗骨珠都嵌着血色符文。
老者身后站着八名黑衣人,腰间挂着与之前袭击者相同的紫符——正是影卫典籍中记载的摄魂教长老服饰。
“这是……魂祭大阵!”苏玄机喉咙发紧。
他曾在铁口张的笔记里见过只言片语:摄魂教最恶毒的禁术,以活人为祭,抽取其先天魂火,为阵主换取逆天寿元或魂力。
而祭坛中央的少年,此刻正被九根玄铁锁链贯穿西肢与心口,锁链上的咒文泛着幽光,正源源不断抽取他周身的魂雾。
少年抬头,与苏玄机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双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甚至带着几分欣慰——像早己知晓命运的轨迹,却仍要咬牙走下去。
苏玄机心口一痛,突然发现少年的眼神与他镜中偶尔闪过的情绪重叠,像是某种跨越二十年的共鸣。
“启魂枢,引星轨,破妄见真——”老者的咒语陡然拔高。
苏玄机眼睁睁看着少年额间朱砂痣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金光从中飘出,那是最纯粹的先天魂火。
八名黑衣人同时挥剑斩断锁链,鲜血溅在祭坛上,与黑焰灯油融合,在地面画出完整的魂祭阵图。
“不!”苏玄机想冲过去,却像撞在无形屏障上,被弹得后退半步。
他这才惊觉自己只是旁观者,无法触碰记忆中的任何事物。
少年的魂火被老者用骨珠接住,骨珠表面的符文突然活过来,化作无数细蛇钻入老者眉心。
老者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皱纹抚平,竟返老还童成三十余岁的模样。
“东宫气数,尽于此阵。”老者阴恻恻一笑,抬手对着少年心口就是一掌。
少年喷出一口黑血,瘫倒在祭坛上,魂火彻底熄灭。
苏玄机耳边的惨叫戛然而止,血雾开始消散,记忆碎片如潮水般退去。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影三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玄机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扶着石棺,指甲几乎掐进石面,掌心全是冷汗。
他的分魂在识海深处翻涌,传来灼烧般的痛意——刚才那段记忆残片的魂力太过庞大,竟让他的分魂出现了裂痕。
“摄魂教……”他低哑着开口,喉间像塞了团火,“当年东宫覆灭,根本不是普通的政变,是摄魂教用太子做了魂祭。”他转头看向影三,后者手里的火折子早灭了,正借着石棺缝隙渗出的幽蓝光芒,担忧地盯着他。
影三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跟着苏玄机出生入死两年,知道此刻追问只会添乱。
少年赘婿的指节抵在石棺上,指背青筋凸起,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潮——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比之前破宅斗局时的冷静更骇人,像是积蓄了二十年的火种终于要烧起来。
“影三。”苏玄机突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取镇魂钉。”
影三立刻从腰间取出个檀木盒,打开后露出三枚三寸长的青铜钉,钉身刻满镇魂咒文。
苏玄机接过一枚,指尖在石棺边缘摸索片刻,找到一处极浅的凹痕,将钉子狠狠按了进去。
“咔”的一声,钉子没入石面三分,表面泛起微光——这是能隔绝魂力波动的标记,除非他亲自来取,否则旁人休想察觉石棺的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两步,目光再次落在石棺的画像上。
少年太子的眉眼在幽蓝光芒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石面里走出来。
苏玄机伸手摸向自己额间,那里没有朱砂痣,却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痕——是当年被弃时,乳母用胭脂点的,后来随着长大渐渐淡化。
“这一世,我要亲手改写你的命运。”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山。
地道里的穿堂风再次灌进来,吹得影三打了个寒颤。
苏玄机转身走向地道口,靴底碾碎了几片碎石。
影三连忙跟上,边走边从怀里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跳动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石壁上,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剑。
回到地面时,天色己近五更。
顾家别院的角楼挂着盏气死风灯,灯光透过窗纸晕出暖黄的光。
苏玄机站在院门口,望着那盏灯,忽然停住脚步。
影三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摸出块碎玉在掌心——是之前从黑衣人那里拿到的半块玄玉,此刻与他贴身的半块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东宫玉珏。
“去请夫人。”他对影三说,声音里带着冷硬的决断,“还有,让厨房备醒酒汤。”
影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顾清棠昨夜被族老们灌了不少酒,此刻该还在房里歇着。
他点头应下,刚要走,又被苏玄机叫住:“告诉夫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商量。”
影三应了声,快步往内院去了。
苏玄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珏,又摸了摸腰间的镇魂钉。
夜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里衣下若隐若现的玄色纹章——那是东宫影卫的标记,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抬步走进院子。角楼的灯还亮着,像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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