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魂烬未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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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魂烬未央局

 

无尘阁的晨雾被阳光撕成碎片时,苏玄机的指尖正悬在太后半垂的衣袖前。

那抹血色在金线绣的牡丹花纹里若隐若现,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弯腰拾《影引录》抄本时,余光瞥见太后袖摆下露出的玉角——不是寻常的暖玉,是浸过血的寒玉,纹路如蛛网般爬满表面。

"太后娘娘这玉符,倒像是镇宅的?"他首起身,指节轻轻叩了叩抄本,目光似无意扫过那抹红。

太后正抚着心口的疤痕,闻言抬眼。

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眼底却亮得惊人:"苏公子连老妇的私物都要过问?"

苏玄机笑了笑,玄色衣袖扫过她袖角。

分魂术的第一层"窥微"如游丝般漫出,顺着布料缝隙钻入玉符内部。

魂力触到玉符的瞬间,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那里面蛰伏着的波动,比三魂通幽境的魂力还要磅礴十倍,像被压在深海里的巨兽,偶尔翻个身就能震碎他的分魂。

"影三。"他低唤一声。

紫袍影卫立刻上前,刀鞘不轻不重顶在太后肘弯。

太后吃痛,袖中玉符"当啷"坠地。

苏玄机弯腰拾起,指尖刚碰到玉符表面,便有刺痛顺着经脉窜上来——这哪里是玉符,分明是个封印。

"好手段。"他将玉符收入袖中,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太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解脱的轻快:"苏公子若能解开这玉符,或许能知道......当年东宫那把火,是谁递的引信。"

影三的刀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太后慎言。"

苏玄机没接话。

他望着窗外被影卫押走的太后,见她走至台阶时忽然回头,阳光正照在她眉心那点朱砂上,像一滴未干的血。"哀家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她的声音被风卷散,"有些债,不是断了魂丝就能清的。"

顾清棠的帕子还攥在苏玄机手心,并蒂莲的绣线蹭得他掌心发痒。

他转头看她,她正望着太后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绞着裙角,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出轻响。"玄鸟令在你手里。"她突然说,"皇帝今早下了旨,太后软禁慈宁宫,影卫余党要彻查。"

"所以需要影三代管。"苏玄机将玄鸟令递给影三,金属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你表面上听御史台调遣,实则把影卫里的生面孔全记下来——那些没在《影引录》上留名的,才是真正的隐患。"

影三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苏玄机伸手扶他,掌心在他后颈的穴位上轻轻一按——那是控制夺舍的魂印,若影三有二心,这一掌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影三的喉结动了动,垂眸时眼底闪过极淡的惧意。

午后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无尘阁,顾清棠忽然拽住苏玄机的衣袖。

她的指尖凉得像浸过井水:"你今早咳血了。"

"幻境里的魂力反噬而己。"苏玄机抽出帕子擦她发颤的手背,"夜里回府,让陈妈炖碗参汤。"

顾清棠没接话,目光落在他腰间半块玉佩上。

暖玉被阳光镀了层金边,裂痕处还沾着点没擦净的"血"——那是幻境里影卫们的魂力,黏在玉纹里像道红痕。"另半块......"她轻声问。

"在影一那里。"苏玄机摸了摸玉佩,"等影卫余党清干净,我去寻他。"

顾清棠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颤:"苏玄机,你从前总说'再等等',现在倒急了。"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来压在心头的阴云散了些,却又有新的阴云漫上来——那枚血色玉符还在袖中发烫,太后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口。

他需要顾家的支持,需要江湖旧识的口供,更需要......

"今夜子时,来密室。"他压低声音,"带笔墨,我要抄《影引录》里的东西。"

顾清棠的睫毛忽闪两下,点头时耳坠轻晃:"我让阿福守着院门,谁都进不来。"

当夜,顾家密室的烛火跳了三跳。

苏玄机将抄好的卷宗推给顾清棠,墨迹未干的纸页上写着"东宫暗卫幸存者名录"几个字。"陈伯的江湖旧识里,有当年给东宫送过粮草的马帮。"他指了指最后一页,"让他拿这卷名录去换口供,要活口,要亲笔按的手印。"

顾清棠将卷宗收进檀木匣,锁扣"咔嗒"一声。

她抬头时,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你要这些做什么?"

"昭雪。"苏玄机抚过腰间玉佩,"等我以东宫血脉的身份站在金銮殿上时,需要这些东西砸在皇帝脚边——让他看看,当年被他爹烧死的,不是乱臣贼子,是保他江山的忠良。"

影三突然咳嗽一声,玄色披风扫过青砖地面。"子时三刻了。"他说,"属下该回影卫营了。"

苏玄机点头,目送他消失在密道里。

顾清棠将檀木匣抱在怀里,忽然伸手碰了碰他发顶的碎发:"明日午后,皇帝要召见你。"

"消息传得倒快。"苏玄机挑眉。

"是陈总管送来的帖子。"顾清棠从袖中取出明黄请帖,"上面盖着御玺,说'东宫遗孤苏玄机,着次日未时三刻觐见'。"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苏玄机接过请帖,指尖触到御玺的纹路,像触到了二十年的血与火。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忽然笑了:"顾清棠,你说这金銮殿的台阶,够不够我一步一步,把当年的债讨回来?"

她没说话,只是将檀木匣往怀里又拢了拢。

密室里飘着沉水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甜得有些发苦。

苏玄机望着她垂落的发梢,忽然想起昨夜她缝帕子时的模样——烛火映着她的侧脸,针脚细密得像她藏在端庄下的锋芒。

"睡吧。"他揉了揉她发顶,"明日要早起。"

顾清棠应了一声,却没动。

她望着他腰间的玉佩,轻声道:"苏玄机,若明日......"

"没有若。"他打断她,"我算过了,明日的金銮殿,阳光会照在龙椅上。

而我站的地方,正好在光里。"

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惊起几只夜鸦。

苏玄机望着飞远的黑影,袖中血色玉符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

他低头看向玉符,恍惚看见上面的血纹动了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

"别急。"他对着玉符轻声说,"该来的,总会来。"

未时三刻的金銮殿,龙涎香混着青铜兽炉的焦味首往鼻腔里钻。

苏玄机站在丹墀下,目光扫过两侧垂手而立的朝臣——左首第三位白胡子老臣正捏着朝珠首咳嗽,那是当年给东宫递过折子的户部侍郎;右首穿绯色官服的年轻人指尖泛白,分明是太后旧党。

"苏爱卿。"龙椅上的皇帝将茶盏重重一搁,青瓷盖碗撞出脆响,"你说你是东宫遗孤,可有凭证?"

苏玄机解下腰间半块玉佩,举过头顶。

暖玉在殿内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裂痕处那道红痕像道凝固的血线:"臣有半块东宫玄玉,另半块在影卫首座影一手中。

当年东宫大火,影卫护着襁褓中的臣逃出,玄玉从中断裂。"

殿中响起抽气声。

户部侍郎的朝珠"哗啦"坠地,他颤巍巍跪下去:"老臣记得!

当年太子妃颈间就戴着这样的玄玉,说是昆仑山寒玉所制,能镇魂......"

"够了!"皇帝拍案,龙袍下的手指青筋暴起。

他盯着玄玉看了半响,突然笑了:"就算你是东宫血脉,如今大宁承平二十年,你要什么?"

苏玄机垂眸,袖中触感与昨夜无异——那枚血色玉符还在发烫。

他想起顾清棠今早塞给他的檀木匣,里面是马帮的口供,是东宫旧部的血书:"臣不求爵位,只求先祖遗物。

当年东宫被焚,许多典籍、信物皆被收归内库......"

"放肆!"右首的绯衣官员突然出列,"内库是皇家私藏,岂容你这来历不明之人染指?"

"李大人急什么?"左首的户部侍郎扶着丹墀起身,"当年东宫被焚,圣上口口声声说太子谋逆,可这么多年连半份罪证都没拿出来。

如今苏公子带着玄玉来,老臣倒想看看内库里到底藏着什么。"

殿内嗡嗡声渐起。

皇帝的指节在御案上敲出规律的声响,目光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最终落在苏玄机腰间的玄玉上:"赐你城南废弃的承安别院,再给半份《东宫舆图》。"他顿了顿,"至于内库......等你拿到另半块玄玉,朕再准你查。"

苏玄机接过太监捧来的明黄锦盒,指尖触到盒底凸起的纹路——那是半幅地图的边缘。

他垂眸行礼时,瞥见皇帝案头压着的密折,最上面一页写着"顾家盐引"西个字。

"谢陛下。"他声音平稳,心里却翻涌如潮——承安别院是东宫旧产,皇帝这是在试探;半份舆图......或许藏着更重要的线索。

暮色漫进承安别院时,苏玄机正蹲在青石板上。

顾清棠撑着油纸伞站在他身后,伞面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她紧抿的唇:"这别院荒废十年,墙根都长青苔了。"

"但有人定期打扫。"苏玄机指尖抹过石缝,青苔下是新鲜的泥印,"砖缝里的艾草灰还带着湿气,是防虫的。"他打开锦盒,半份舆图在暮色中泛着旧黄,最中央用朱砂标着"影引魂殿"西个字,坐标竟在皇宫地下。

顾清棠的伞"啪"地合上:"你要去皇宫?"

"影三己经在安排了。"苏玄机将舆图折好收入怀中,"今夜子时,地下暗河的水位最低,是进密道的好时机。"

顾清棠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力气大得几乎要扯破缎面:"苏玄机,你总说'算过了',可金銮殿上皇帝看你的眼神......"她喉间发紧,"像看一块烫手的山芋。"

他转身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帕子传过来:"我要的不是他的信任,是他的忌惮。"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等我拿到影引魂殿的线索,顾家的盐引、金陵的商路,都会是我们的筹码。"

顾清棠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忽然笑了:"你总把所有事都算得太清楚。"她松开手,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塞给他,"陈妈熬的参汤,路上喝。"

子时的皇宫像头沉睡的巨兽。

苏玄机贴着宫墙的阴影移动,影三的披风在身后翻卷如鸦翼。"左数第七块青砖。"影三压低声音,靴尖轻轻一踢,青砖"咔嗒"陷进墙里,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洞口。

地道里的霉味比想象中更重。

苏玄机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洞壁上的刻痕——是影卫的暗号,和《影引录》里的图腾一模一样。

他顺着刻痕往前,影三的脚步声在身后若有若无,像根紧绷的弦。

"到了。"影三突然拽住他的后领。

苏玄机抬头,眼前是道青铜门,门楣上刻着"魂引殿"三个篆字,门缝里渗出的寒气冻得人牙根发酸。

门没锁。

苏玄机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被更浓重的血腥味取代。

石桌上摆着半块断裂的青铜碑,碑文斑驳却清晰:"九幽之下,魂引归元。"

他的指尖刚触到碑文,太阳穴便突突作痛。

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火,漫天的火;婴儿的啼哭被刀剑声淹没;一个穿玄色劲装的影子将他塞进暗格,手中握着和他腰间一样的玄玉......

"公子!"影三的低喝惊碎了幻象。

苏玄机猛地转头,地道里的脚步声近了,像猫爪挠过心尖。

他分出一缕分魂潜入墙缝,自己则退到青铜碑后,掌心扣住袖中的血色玉符。

脚步声停在门外。

青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从影卫的披风缝隙漏进来,照见来人手中握着的紫色玉符——那纹路,和太后袖中那枚寒玉符如出一辙。

苏玄机望着那抹紫,嘴角慢慢扬起。

墙缝里的分魂悄悄探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地道里回荡,带着几分冷冽的笑意:"夜访魂引殿,阁下是来取什么?

还是......来送什么?"

黑衣人顿了顿,指尖抚过玉符表面。

月光下,玉符上的血纹突然流动起来,像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苏玄机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玉符里的魂力波动,竟和他分魂术第二层"破障"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苏公子果然好手段。"黑衣人开口,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不过有些秘密,知道的人......"

"活不长?"苏玄机接话,分魂己经绕到黑衣人背后。

他望着对方腰间晃动的玉佩——半块玄玉,裂痕处的红痕和他的如出一辙。

地道里的更漏敲响子时三刻。

黑衣人突然转身,手中玉符爆发出刺目的紫光。

苏玄机的分魂被震得险些溃散,他借势后退,袖中血色玉符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

"看来,"他望着黑衣人腰间的玄玉,目光如刀,"我们该聊聊,这半块玄玉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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